“也不能說沒有。”
“光復河隴是多少人的愿望啊!現在姊夫把它實現了,不過姊夫先前也答應過彩鸞阿師,要攻滅淮西,讓阿師能堂堂正正安安穩穩,從我們興元府乘船,帶著她丈夫的石碑,回故里鐘山去。這句承諾,姊夫不可忘卻。”
“也是,我沒有忘卻。另外,淮西鎮還曾刺殺過韓晉公,這個血仇我也有責任去報。”
聽到刺殺,云和手中的梳子不由得劇烈抖動了下。
她忽然有些害怕,淮西那邊和妖僧勾結,居然能在韓滉上朝時將其慘殺在都城長街上,若姊夫力主平定淮西,豈不是也有如此的危險。
“不用擔心,霂娘。如果征伐淮西提上日程,我會加倍小心的,絕不會讓宵小的奸謀再次得逞。”高岳了解到云和的擔憂后,便轉身寬慰說。
此刻,原本趴在精舍廊下的糖霜畢羅猛然覺得有什么不對,尾巴一翹,便骨碌下,警覺地立起來,卻聽到槅扇門被唰一聲拉合,待到她奔到門前,只看見被推出來的小案上,還有整理好的殘羹冷炙,糖霜畢羅猛然皺起眉頭,覺得事情不會那么簡單,然后暗粉色的小鼻湊了上去,就吧嗒吧嗒吃起來。
不,不行,現在不是沉迷美食的時候!
吃了沒一會兒,糖霜畢羅胡須上還掛著豉汁,忽然警覺,抬頭便隔著窗牖格子內里的燭火,見到兩個人影照在其上,清清楚楚。
主人把那個雌性衣衫上的系帶給撩撥開了。
衣衫無聲無息滑落,那雌性睫毛的影子都好長,一顫一顫的,然后主動把唇給伸過去,接著兩人的頭影便交錯融合起來,不分彼此了。
氣得糖霜畢羅當時就炸了毛,她直起身子,用爪子劇烈撓動拍打著槅扇門,可卻無濟于事,廂房房間里早已傳來天地無限春的聲響......
興元府的韜奮學宮中,高岳來此巡視,他家的竟兒已和李愬一道,去京師暫且結伴游學,竟兒對軍事更感興趣,所以便會去李晟、段秀實的門下求教,準備兩三年后,再回興元府來,入武道學宮深造。
高竟對父親說過,孩兒不太愿意就詞學,希望和父親一樣,在邊事里求顯達。
這會兒恰好是州府舉辦考試,擇選解送生徒們去長安的日子。
高岳見興元的知學政蘇延正端坐其中,房間里坐滿了精神抖擻的學徒們,他們不但要考究經書,還要精通律學、算學,而后有部分愿意就進士科考試的,再學詩詞歌賦,其他的只要到了“通達”程度,一樣可由府、州、縣公廨征辟為吏(流外官)——高岳相信,也許吏治的糾察是個永恒的難題,什么時代什么國家也不會得到徹底完善的解決,但讓有知識文化的人進入衙署里,永遠是進步的。
一時間,興元府的實用之學大盛,按照蘇延博士對生徒們說的,“今天下的白屋之士,能角立出秀者,路徑不一,或能以黃老言,或能以儒術言,或能以刑法言,或能以兵法言,或能以賦算言,或能以機巧言。”簡單的說,即是現在的態勢,確實是動蕩的,但全天下的人,都還在內心渴望回到盛唐那個風光時代,所以并不存在什么權威專一的思想,上到皇帝下到士子,更關心如何解決賦稅的來源、兵員的補給訓練、政府的效率、官吏的管理和廉潔這些問題,知識和思想的世界被強烈的“實用心理”所支配,如蘇博士所說,只要你有一技之長,便能進入到政治操作的層面里去。
過去被抑制在邊緣的異端之學,甚至還包括“三夷之學”即佛教、摩尼教和景教,現在也趁著儒學的分裂和式微,堂而皇之地滲透到人們的思想當中來,中晚唐和春秋戰國、魏晉南北朝一樣,都是各方力量角逐的“大爭之世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