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既然如此,便各自行事吧。記住,朝廷沒有對洺州的德音,他們都是叛兵而已。”牛義如此說到。
咚咚咚,很快肥鄉城城頭響起了激烈的木柝聲,然后蒸胡、麥餅雨點般撒落下來,城墻內叛變的元誼兵,和他們的家口都抬起手來,蓬頭垢面,在翻騰的塵土里爭搶著,撕扯啃咬著,數不清的人頭,在城墻上官軍的目光俯視下,攢動著,像是退潮時的魚群。
城門外,元誼、李文通和石定蕃等軍將,脫了鎧甲,只穿黑色袍子,跪了滿滿一地。
等到石定蕃等人看到對面站著王虔休,無不羞慚地哭起來,有的還哀求王虔休為他們說項。
這時候在不少人的心目中,朝廷念在他們都是勞苦功高的昭義軍舊部,是李抱真司空帶出來的子弟,肯定還是會網開一面的。
可王虔休卻雙目淚流,長嘆口氣,轉過身去,不忍再看。
奉化監軍使牛義將手一擺,奉化士卒和軍吏們紛紛而上,將元誼等人全用木枷枷上,而后用騾馬給牽拉著,很多人這才驚呼起來,大聲喊叫將我們送到何處去?
“送京城東市狗脊嶺。”牛義的回答,尖利但卻清楚。
狗脊嶺,獨柳樹,就算是這里的人也曉得,那是刑人的所在。
哭聲頓時四起。
“阿蕓,阿蕓!”此刻,元誼還不斷奮力扭頭,看著依舊跪在城門處哭泣的女兒。
牛義則走到元蕓的面前,笑著對她說:“你放心,朝廷的意思下來了,馬上還是將你送往魏博去,和魏帥之子成婚。”
元蕓只是滿臉驚恐,滿臉淚痕地看著這個相貌和聲音都很古怪的人。
而她身后隆隆聲響起。
整座肥鄉城的城門都被合閉起來,接著把守他的官軍們,將車輛統統推上來,并往里面塞上實心的布囊,將其在外徹底封死。
城中忙著搶食的叛變及其家人,這才瞪著眼睛,手里還抓著沒吃完的東西,看著四面高高的墻壁,坍塌處已豎起木柵,填滿車輛,沒有坍塌處也立滿了官軍的身影,但他們都有個共同點:燃燒著火繩捻子的神雷銃,和滿張的弓箭,上弦待發的弩機,從垛口和柵縫里伸出,密密麻麻,圍成個大圈,將他們全都覆蓋在內。
“枉......”整個肥鄉城內,滿是死寂,不曉得是誰,扔下蒸胡,哭著喊出這么一個字來。
“枉!枉!枉!”接著百千,上萬人都喊起來,夾雜著婦人和小孩的哭聲,人們肩膀挨著肩膀,腳踏著其他的背脊,爭先恐后地貼著墻壁,往上爬,往上爬。
他們感到,官軍是要對他們下殺手了。
神雷銃響了,鉛丸呼嘯直沖而下,打穿了爬在最上面的人的胸膛和頭顱,血和著硝煙炸裂而出,死者連滾帶爬地從墻壁半腰處掉下來,其他人驚叫著,全都趴在了地上。
但一陣銃聲后,官軍似乎沒有進一步射殺他們的行動。
整個場面又恢復了死寂寧靜。
塌掉的譙樓處,渾瑊和尚可孤露面,往下大喊:“應役七年及以上者留下來,其他人可以出城......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