汴州軍城監軍院,俱文珍穿著五彩繒衣,站在中堂,四周錦帳屏風后,全是披甲執刃的宣武軍牙兵,人影幢幢,而其下則是李萬榮、李乃、韓弘、劉逸淮等宣武大將,密密跪了滿地。
李萬榮只是一味地號哭,他對俱文珍解釋自己為什么在先前的小溵河之戰里擅自脫離:“萬榮聽聞那淮西逆賊吳少誠,派遣一驍將,大舉侵入陳州,威逼我宣武軍,不,是威逼朝廷江淮屏障睢陽(即宋州),某救急心切,又不及知會董相公,故而官軍小溵河之敗,實非萬榮本意。”
俱文珍不作聲,他的眼睛看到的是,李萬榮在下面哭,可四周全是殺氣騰騰的汴州甲士,然后他不再聲張,就問李萬榮,如今之事該怎么辦?
“天下苦兵革久矣,可否請朝廷赦免淮西。”
“不可。”俱文珍斷然拒絕。
李萬榮眼角里的兇光轉瞬產生,又很快消失,他便再哭起來,對俱文珍叩首道:“淮西距離東都太近,一旦吳少誠兵鋒乘勝推進,晝夜便可至洛陽,洛陽不打緊,然則洛陽和我汴州間的河陰轉運院,若被蔡賊所陷的話,上都長安的漕運可就徹底斷絕。中使可奏請朝廷,以東都防御兵、汝州刺史、陳許節度使、山南東道節度使及義成軍節度使為一體,以朝廷元老宰執統制之,專力守備河陰地;然后某請纓,可統制宣武、徐濠泗兩鎮,全力保障汴水的漕運,以求今年江淮的財賦能平平安安地運到京師里來,以供平叛之資。”
“節下是說,你要指揮張建封的徐濠泗?”
“不但是徐濠泗,因為蔡賊有繼續襲擊睢陽的可能,而陳州向來是睢陽西門所在,萬榮請讓一大將鎮陳州,斷絕蔡賊東進,攻漕運的可能。”
“陳州,那是曲環的方鎮管州!”這下俱文珍也憤怒起來。
原本宣武軍的管州就有汴、宋、亳、潁四州,它是先前永平軍分出來的:永平軍還分出了一支義成軍,管鄭、滑兩州,此外還有陳州,現在歸忠武軍節度使曲環;泗州,劃給了張建封。
現在貪得無厭的李萬榮,借機強索陳州不說,還希望把徐泗置于自己的節制下,當真是膨脹的可以。
俱文珍的怒聲剛落,便聽到院墻四處,刀刃出匣和弩牙拉動的聲音。
“節下的意思,我自當給朝廷稟明。”最終俱文珍也只能如此說。
李萬榮大喜,連聲感激不盡。
不久在信陵亭內,李萬榮和諸位宣武軍將合謀,他說:“只要本帥將漕運一捏在手,半條船都過不到河陰巡院,長安天子休想吃到一粒浙米。”
“節下意思是,馬上將進奉船悉數扣下來?”
“當然,如此我便向朝廷請求,重設永平軍的旌節,管汴、宋、亳、潁、陳、泗、鄭、滑八州,從此整個漕運都歸我們,所求天子自當無不應允!”李萬榮豪氣萬丈,舉手喊道,接著他對劉逸淮說,“劉司徒,還有你我都是滑州匡城鄉里,狐死首丘,我為汴州節度使,豈有讓故里在義成軍的道理?”
“沒錯,汴人治汴已經不行,要把整個漕運流被的地區都納入到永平軍的旌節下來。”諸位軍將全都激動聒噪起來。
但李萬榮的想法,實際上已經落空。
潤州京口處,沿江烽燧煙火高照,無數滿載的船只都涌向揚州的方向,但鎮海軍節度使韓洄卻接到朝廷的密詔,及高岳的密信,稱兩稅物資不再往淮河和汴水里轉運,甚至連揚子院都不要去,全集中在京口,以待發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