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汴州城盤桓不過兩日,高岳便火速從轉運院那里取來十艘千斛船,揚帆沿著汴水的南端,往淮水行去——扈從的神威騎兵們,是旌旗招展,順著漕河的河岸,伴隨而馳。
誰想到了宋州南界,最前面的船只忽然一頭膠在淤積的河砂中,再也行不得了,其后的船只紛紛停下,幾乎都要相撞起來。
嘈雜聲里,高岳登上船首的甲板。
只看到河岸邊橫截出一條河渠,還安置了閘石,現在本就是秋季水位低的季節,汴水的水被引入后,河床頓時就露出來,還堆積了大片河砂,又落下閘石還牢牢落下封閉著,無法回流,便形成此段斷流的景象。
“這到底是怎么回事?馬上京口、揚子那邊的進奉船都要大發而至,可此處居然掘河渠奪汴水,如何行船!”高岳勃然大怒。
按規定,漕運兩岸根本不允許開引河渠,灌溉田地的。
隆隆的聲音傳來,高岳循著望去,居然發覺河渠那邊隆起的小崗處,數所棚屋草舍里,居然傳來了水硙的響動,很明顯汴水被奪后,除去用來灌溉外,還用于驅動水硙碾谷。
河岸邊,李憲翻身下馬,怒氣沖沖地引著三十多名神威軍子弟,剛準備爬上那小崗一探究竟。
誰料哄聲四起,小崗和河渠的蘆葦叢中,反倒先冒出數十名身著黑袍的兵卒,對李憲喊到:“我們是宣武軍的兵!”
很好,看來他們便是這河渠、水硙和閘石的主人,想來是在宋州的戍卒。
“速速開閘放水,讓汲公的船只過去。”李憲手指著他們。
只見這群兵卒當中,走出幾位身著紫袍或緋衣的家伙,衣衫上滿是油污和補丁,沒好氣地對李憲說;“什么汲公,看看我們身上的服色,哪個不是三品二品的勛階?想要開閘放水,那得看能支給多少過船錢!”
“朝廷早有條旨,漕運兩千里,不得再私設埭塘,收過往船只的錢財。”
那群宣武戍卒當即嗚哈哈哈地大笑起來,打首穿紫袍的隨即用很囂張的語氣喊到:“條旨算個什么,任它華山郎君還是泰山三郎來,都得乖乖地交過船錢。”然后他翹起大拇指,指著后面,“還有,過船錢可是單單給我們的,就算放了水,還有纖夫來拉,每個纖夫還得支給米糧錢財。”
這時候,立在甲板上的高岳,朗聲詢問:“先前應該有中書門下的堂牒,云罷免漕河兩岸的纖戶,船只牽挽由巡院和雇百姓來做,為何你們還能找來纖戶?”
“這人,莫不是在京師里呆傻了吧?”
這群宣武戍卒如此想著,不過他們看高岳船隊是汴州巡院的,兩側陸上又有數百身著錦繡的神威騎兵衛從,本人又紫袍金魚袋,想來也不是個善與的角色,便怯了三分,就辯解說這纖戶并不是我等強行攤派的,也是和雇來的,你若要雇,我就去找。
船上,高岳身邊的僚屬正要發作,卻被高岳舉手給攔住,他很低聲,“我等走的是汴水,怎么也要給剛恭順朝廷的宣武軍點薄面,給他們過船錢,不用爭一時長短,待到日后時局平靜下來,再解決好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