事實上這段時間,杜佑在廣州,指揮平定黃洞蠻暴亂同時,與高岳書信往來非常頻繁,討論的便是新漕運的事。
在信中,杜佑認為李希烈、李正己雖先后死沒,可汴宋的宣武軍集團開始依靠自己在汴水漕運中的樞紐地位,耀武揚威起來,若不加以壓制,未來深可憂也。所以自己的方案,依舊大有用武之地,杜佑還對高岳提及:揚州這個行政區域,我唐的理所便是古時的廣陵,但兩漢魏晉時代的理所卻在壽春,無他,只因壽春是一方之會,遠振河洛之形勢,近為徐、豫之藩鎮,東連三吳之富,南引荊、汝之利,北接梁、宋,平途不過七百,西援陳、許,水陸不出千里,外有江、湖之阻,內有淮、肥之固,龍泉之陂,良田萬頃,舒、六之貢,利盡蠻越,是也。故而淮南為我唐江淮間的樞紐,而壽春則又為淮南西道的門戶所在,高岳你經略好壽春,近可收取平定淮西之功,遠可開鑿漕運,使朝廷能依托東都,盡收江、湖、嶺南之財賦,實乃重中之重。
而壽春往東南二百里,即是廬州合肥,其城處于芍陂湖和居巢湖之間,也是淮水、揚子江的中腰所在,曹操和孫權爭奪淮南,也曾想鑿通雞鳴山,使軍卒物資可直接越淮水,自淝水入巢湖,以通大江,然則不果而終。堂老你若能畢曹操未竟之事業,實乃我唐之福也。
如今杜牧這番話,高岳也告訴了廬州刺史竇彧。
此刻兩人正過所謂的雞鳴山,騎馬沿施水,直到巢湖口處。
巢湖,雖然沒有洞庭、鄱陽那樣雄渾浩大,但登上山崗望去,也是浩浩湯湯,舟楫往來十分繁茂,故而廬州這時在淮南,也是僅次于揚州城的商旅發達之地。
此刻,高岳揚起馬鞭,回指來時的雞鳴山方向,對竇彧說,如能真的鑿通彼處山崗,將壽州地界的淝水引入過來,一通大船的話,不但可往南通濡須水進長江,且可自巢湖東北的申港,走新婦江直達揚州白沙,這廬州可就真的是天下居中交會之地了。
“堂老,然則那雞鳴崗臨水處,皆是石灰,想要將其開鑿成河道,非得數萬人不可。”竇彧擔心高岳一言不合便會大舉征發整個淮南的人丁來進行此工程,那樣可就要給百姓帶來深重災難了。
不過高岳卻說,鑿通雞鳴崗現在只是個想法而已,行或不行,還得朝堂決議方可。
至是竇彧才安下心來,想:“等到我任期四考滿離任后,你這高堂老愛如何折騰淝水、施水,都與我無涉了。”
巡察完畢,高、竇二人在施口處休憩一夜,次日便返回合肥城,至城東的藏舟浦的館舍,在這里竇彧和州里的僚屬設下宴會,款待高岳,同時也是為高岳隨即前往壽春踐行。
藏舟浦,在三國時代于合肥城東,還是片浩淼水域,此刻水位已下落不少,成為片內藏島嶼的淺湖,各島處修有亭榭,并用浮橋相勾連,春夏季節可謂綠波瀠洄、草芳竹青,此刻雖是冬季,可依舊是個名勝去處。
張設的錦繡圍屏下,高岳坐定后,廬州城成群接到文牒,前來歌舞助興的官私歌伎,這時雙雙明媚眼睛都盯住他,云鬢交依,竊竊私語不休,到處都是“渠伊”、“渠伊”的呼聲。
這讓高岳有些不舒服,便詢問身旁坐著的都督府司馬顧秀說,“聽得這些女郎說什么渠伊,那渠伊到底是什么意思?”
顧秀拱手回答說:“渠伊,為壽、廬、舒的方言俚語,就是‘他’的意思,這群歌伎肯定在議論汲公,所以渠伊個不停。”
高岳不快,便合攏手中的飛白扇,便讓顧秀對刺史竇彧說:“汲公飲酒,喜四名歌伎伴侍在側,一位斟酒,一位夾菜,一位行歌令,一位糾酒,速找這四人來。”
命令傳到圍屏入口處坐著的歌伎們耳朵里,頓時轟動不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