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是,在使用殘酷的鐵血政策鎮壓了淮西叛亂后,對付汴宋就可以“兵不血刃”。雖然根本目的,即將汴州軍人集團連根拔起的暫且還未達到,但畢竟是以朝廷的元老大臣前去鎮守,又有直屬中央的監軍使加以防范,這宣武的局勢比起劉玄佐、李萬榮當政時可謂好了不少。
觀驗核準過劉逸淮的首級后,陳留老丘的營地里,來了一隊佐吏,全是唐鄧隨節度使于頔派遣來的,求見高岳。
待到高岳在自己帳幕里接見他們時,這群佐吏畢恭畢敬地奉上份簿冊,高岳展開一看,其上記錄著形形色色的財貨:絕好的彩繒多少段,玉、珊瑚、金銀器皿若干,又附上隨州百頃“牧田”的田契等,總價值不下十萬貫。
“堂老,這些財貨都在營外的車上,節下的事,還望堂老多多費心奧援才是。”
嗯,這錢全是于頔的賄賂,目的很明確,他認為自己在圍攻淮西時立下了功勛,理應重新將唐鄧隨申和其他州郡合并起來,由自己來當山南東道八州節度——至于董晉,請當國的端揆高岳給這位老先生“挪挪身子”,換個床幾坐榻為好。
當然于頔還不曉得,高岳本來就想讓董晉出鎮宣武,由他替手山南東道。
此乃順水人情耳,于頔從此感我的恩,那嚴震從閑散的散騎常侍,至如今擔當鄂岳安蘄黃沔六州防御團練使兼武昌軍節度使的重職,也特別念我的情,自此我在淮南大展拳腳的話,也就沒那么多掣肘了。
不過賄賂還是不可以收的,我高岳豈是留戀小利的人物?
“山南東道八州合一建旌設牙,乃國家的公論;用于允元為方岳,是看重允元的才能。絕不是用布帛金玉的賄賂換取來的。”高岳很認真也是很威嚴地回絕了這幫唐州來的佐吏,打發他們趕著滿載的車輛返歸了,并答應馬上便會向圣主奏請這件事。
佐吏嗟訝之余,對宰相也無不敬佩,于是告辭離去了。
不久,汴州軍城內,宣武的牙兵軍卒們歡聲震蕩,人人在坊市街道間奔走相告,“我鎮安全了,我鎮安全了......”
“李萬榮和劉逸淮,早就與淮西勾結,死不足惜。”
“多虧高堂老撥亂反正,還我宣武個清白,否則我們出力打蔡賊,不是白打了嘛。”
“馬上朝廷還要派遣董相公來掌旌節,大伙兒說支持不支持?”
“當然支持,有董相公為方岳,又有俱監使查糾乖謬,更有我們韓副使輔佐,既符合朝廷體統,又得汴人理汴人的精髓,怎么能不開心。”
“聽你們這么說,我等也要加把勁呢!”
當這群兵卒們,混在坊市里駐足傾聽的商販、百姓當中,聒噪個不停時,劉玄佐故宅里,滿頭衰發的劉母還在那里蹲坐著,骨碌碌地搖動著眼前的紡輪,眼神很木然,良久說了句,“這匹布也織就了,可以用刀剪斷開了,再織下一匹吧。”
同時,船桅如林的西里,高樓勾欄后,一位侍婢將枚碧瑩溫婉的竹笥推到洛真之前,輕聲說是陳留那邊托人送來的。
洛真小心翼翼地將封蓋取下,內里抽出卷書稿來,其外的束帶上附著片紙箋,便拾起紙箋來觀看,其上應該是高岳的筆跡,然則語氣卻很平淡,也不講究書儀的程式,但實實在在就是他本人無錯:
“不日將回京勾當庶務,感念洛真小娘子,然未敢具真名,恐拖累小娘子,止奉拙作一卷。
書若至賓,希垂一字。
少陵笑笑生頓首!”
原來,他竟就是少陵笑笑生......
洛真驚嘆著,將那卷書稿捧在心口,情緒猶自無法平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