旁邊侍婢有些呆了,這送禮物來的,應該是個隨官軍來的幕僚賓客吧,也是仰慕洛真的艷名的,可平日里這群人如過江之鯽,雖各個出手闊綽,可也沒見洛真用正眼瞧過幾位,此君也就是送來卷稿子而已,卻能讓洛真如此。
其后洛真匆忙展開自己的紙箋,提筆要答書信,只見筆尖宛轉,“期信遠臨,還同面敘;披文敬想,企望誠勞。聚會無期,情恨何及......”
可寫到了“及”字時,洛真不由得失笑,暗地里說自己太傻了。
他說“回京勾當庶務”,豈不是身為總端百揆、執掌樞衡的宰相,要有許多國家大事要處斷;
他感念我將汴宋宣武軍的內情報于他,但卻不會送我金帛,那樣非但顯得生分,還會擔心會因此連累于我,所以送我一份珍貴長編手稿,這哪里比不上千貫萬貫?
這書儀雖不合程式,可結尾又有“書若至賓,希垂一字”的字樣,是再標準不過的朋友書儀,也即是說,他是把我當真正友人看待的,絕沒身份間的拘囿。
他好暖啊!
這時洛真不由得低顏笑起來,心中說“我倒像個俗人,寫這些套板的答信書儀作甚......”
想完后,洛真很認真地把自己的紙箋給撕了。
“不,不用答書了嗎?”侍婢目瞪口呆。
“不用。”洛真很肯定地回答,然后立起身子來,走到花卉怒發的勾欄前,眺望著白帆如梭往來的通濟渠,及更遠處老丘的淡青色山巒,只用這瞻望,送相公一程罷了。
汴州的局勢已平復,高岳果然開始班師歸朝了。
當然他不送洛真金帛的最根本原因,不是他不想借此答謝洛真,而是整個軍營里已缺糧無錢了。
要不是定武、義寧軍是他一手帶出來的軍伍,怕是會嘩變。
所以從攻破汝南,直到平定汴宋,也可算的是兵行險招啊!
直走到鄭州地界,高岳才發堂牒,成功調撥了糧食來供應兵馬,隨即軍隊駐留在滎陽,等待進一步犒賞,高岳則與眾將等火速繼續上路。
過了東都,便走到了陜州地界。
大道旁側,居然立著劉晏的小兒子宗經。
“汲公,賀喜汲公平淮西凱旋。”
高岳急忙下馬,和劉宗經互相作揖行禮。
這時宗經才笑著說到,家父于砥柱那邊設壇備酒,希望和汲公一敘契闊。
“晏師,晏師。”此刻高岳心胸里翻騰著很多很多的言語,關于淮南的,不,是關于整個天下的,想和劉晏傾訴,也想對他辯明、請教。
他迫不及待地翻身上馬,順著奔騰不息的浩浩黃河,向著中流砥柱的方向揚鞭馳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