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過高岳還是當著宰相和知制誥的面,評價了柳宗元:
“子厚確有廟堂風范,不論是才學還是見解都有超卓常人的地方,然則年少得志,喜作好事之論,知進而不知退,性格倨傲,寧摧不彎,最好還是能多些歷練方可,若他愿意,可試八品官,也隨我去淮南擔任巡院官。”
眾人于是點頭。
陸贄又問,“劉禹錫呢?”
這話一說,權德輿頓時關切起來,因劉家可算是他的世交。
“夢得的學識是不用多說的,可謂青年才俊、馳聲京華,又與杜嶺南、權載之(權德輿這時急忙起身致謝)等當世英賢交接,依我的看法,留在京師,由載之照料提攜最好!”
說到這里,大家都笑起來。
而聰明的權德輿心中明白,高岳實際上對劉禹錫的看法,和柳宗元是相仿的,這兩年輕人都好參與謀劃,都不是甘于平凡的人物,也對當今的朝政有諸多不滿,但當著自己面,高岳對劉禹錫的評價委婉得多,言外之意是劉禹錫就交給你看管,你等于他半個監護人。
出乎意料的是,高岳對貌不驚人、看起來很平庸的裴度評價是最高的:“裴中立人如其字,鋒芒最為內斂,處世最為老成,雖不像柳子厚、劉夢得這樣的千里駒,然勝在腳足穩健,即便行千里之外,亦有余力,將來這群秀才里,他會最為顯貴。”
就在眾人訝異之余,高岳卻又嘆息起來,對裴度的評價補充了句:“可而今國家,需要的真的是裴中立這樣的明哲之才嗎?”
當然,裴度隨后也登上了掛著憲銜,前往淮南巡院的名單。
劉晏在執掌國計時,便利用巡院系統培養提拔了一大批有經世才能的人才,現在高岳自然以晏師為學習榜樣。
次日,陸贄即在延英殿問對里,將此名單全都呈上。
皇帝在制科考試里也見識過諸人的才學,沒有任何反對,便全都批準:這被選中的人,直接越過校書郎、正字環節,超擢為監察御史里行,或監察御史正員,隨即準備跟高岳離京,趕赴淮南各巡院任職。
同時,在其他官員調任上,高岳也及時提出奏請:
白居易的父親白季庚,在鳳州刺史任上功績斐然,現請為楚州刺史;
武元衡、黃順、解善集、李桀自興元入朝為郎中、員外郎。
當延英殿的結果出來后,最不能理解的有兩位,柳宗元和劉禹錫。
柳宗元郁郁不樂,他認為巡院官吏雖然俸祿優渥,可執掌的是煩瑣的庶務,比如轉輸賦稅、打畫田地、緝拿經濟犯罪等等,不是出身清貴的進士所應該去做的,但他礙于高岳的權勢,只能將不滿埋在心中。
而劉禹錫呢,恰恰相反,他不明白為什么自己還得留在京城秘書省里為校書郎,為什么不能跟高衛公一道去淮南做事,是不是衛國公不信任我的能力?
兩位友人碰面后,甚至有上奏朝廷,請求互換位置的想法。
你替我留在京師臺省,我代你去淮南巡院。
然則當劉禹錫去拜謁權德輿時,權忽然語重心長地告訴他:“高衛公如此做,自然有如此做的道理,夢得你隨后在秘省內,須博覽群書,增長見識,此后國家當然會重用于你。”
“高衛公是否認為小子輕佻躁進?”劉禹錫大驚失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