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段時間高岳的作為,大明宮的皇帝也時刻關注著。
轟轟烈烈,搞經界法,均衡各州各縣的賦稅,推行保甲,增強對基層的控制力,這個皇帝是絕對支持的。
可聽聞高岳在兩稅里搞“實物七現錢三”的模式,又開始發鹽引,強逼淮揚鹽商納現錢,皇帝就有些猶猶豫豫了。
最后消息又傳來,高岳在揚子留后巡院扣押了進奉船,布帛、稅米、輕貨,特別還有大批的錢,不能運到京師里來,皇帝便按捺不住,他不愿找杜黃裳、韓洄和陸贄,而是悄咪咪地找來判度支裴延齡,詢問揚子留后那邊有什么新的訊息傳來,高岳到底意欲何為?
裴延齡意識到進讒的時機來到,便苦著臉說:“臣實不知,只是聽聞高衛公曾說過,組建新的武毅軍,規模要有七萬師徒之巨,還要造大海船、鑄造大小銅炮,所費浩大無比。然則先前衛公平蔡,淮南累欠商賈債務超過百萬貫,臣斗膽猜測,衛公也實在是無錢,故而才......”
“你是說,高郎還是要仿效當初陳少游和韓滉的作為......”
皇帝心中浮現起往日的陰影。
那年包佶轉運幾百萬貫的財貨,要來支援他,可卻被陳少游、韓滉給強橫劫奪,其后韓滉更是憑借對財賦和航路的控制權,威逼京師,強迫朕給了他宰相的位置。
高郎應該不會若此吧?但高岳不是當過宰相了嗎?
到時候他若發難,朕能還給他什么......
還沒等皇帝想清完,裴延齡就哭著跪下叩首,連呼高岳是忠公體國的大臣,皇帝不能貿然起疑心。
然后裴哽咽著,以袖拭面,又說壞話道:“這淮南也好,江東也罷,前者橫跨江淮,又坐鎮揚州;后者有潤常蘇豐饒的錢糧,又得京口水路便利。故而去的這一個個節帥,都好像中了邪似的,攝權攝財,借此對抗要挾朝廷,不過高衛公應該確實是因無錢,才出此下策啊陛下。”
“可韓洄入朝平章事后,已奏請朕,將鎮海軍再度劃分為宣歙、浙西和浙東三個觀察使,并且銷兵一萬五千......”原來韓洄離開江東,來當宰相后,按照事前協議——高岳既已平定淮西,周邊一大圈的藩鎮迅速恢復和平,比如山南東道、陳許、東都、鄂岳等,也有宣潤的鎮海軍,所以在取得韓洄同意后,朝廷便再度把鎮海軍分割為三,裁撤兵員,希冀能勻出更多的財賦上供,而其他數處方鎮則要推行“精兵化”,一樣裁減冗兵,增大上供額度。
只有高岳奏請,淮南希望上供額度不增加,多些留使錢用于編練武毅新軍。
當時皇帝也同意了。
可現在,皇帝有些發涼。
最后不會演變為,整個淮南的軍隊一家獨大,周圍方鎮都喪失掉抵御其的能力吧?
說到這里,皇帝極度后悔將鎮海軍一分為三了。
要是韓洄還呆在那里,起碼對高岳也算是個制衡。
這番問對后,看到皇帝臉色陰晴不定,裴曉得自己目的達成,就又對皇帝攛掇說,韓洄雖然回朝,然陛下何不擇選一得力大臣,出鎮宣潤,為鎮海軍節度使呢?
裴的建議,皇帝聽了后又開始躊躇:
高岳是個精明人,朕若真的重建鎮海軍的牙旗,他必然會曉得是朕猜忌他,且這高岳脾氣上來也不亞于昔日韓滉,那時又該如何是好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