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來他們打劫商船可以,沒過往的船只便開船登岸,劫掠燒殺集鎮街井,背后又有淮西銷贓,當真是縱橫無忌,吃香的喝辣的。
可現在他們打劫也打劫不到,銷贓也無人敢接,水陸要沖被嚴密封鎖,生活的物資全都進不來,凍死餓死的尸體,包括婦孺,比比皆是,有的橫在河岸亂草里,有的就漂浮在閃爍的浮冰河流間,極度凄慘。
很快,就有超過八成的**降服,或被剿滅。
其余的又像過冬的蟲子般,被凍斃餓殺一大堆,在官府的招降下,也開始陸續投降了。
光州分巡院知院官柳宗元,雖然職權范圍不在沿江,可入冬以來,已經有不少活不下去的山棚,開始劫掠他管轄內的村鎮了,柳院官曾親自趕赴戰場,目睹鎮戍軍和保甲們是如何打退山棚的,山棚光著腳的尸身,又是如何被吊起來示眾的。
面對宦途里如此殘酷的一面,柳宗元的心臟承受力也不斷加強。
他慢慢開始了解,這個天下絕不只是長安洛陽,也絕不只是書齋雅苑,而更在這無時無刻不流通著錢、血肉的城鎮鄉里。
“春暖花開時,整個淮西地帶,將不存在盜匪們生存的道路,取而代之的,便是高衛公的王道了吧!”柳宗元如是想著。
事實也正是如此。
開春時,蔡州和光州沿路百姓,隨著春雷的轟鳴,各個喜氣洋洋,奔走傳告著好消息:衛國公愿意分給我們田地,且三年免租稅!
高岳行牒立札,兌現諾言,那就是把蔡州、光州因平淮西戰爭里死亡的土著豪強軍卒遺留下來的田地,撥出三分之一,無償配給百姓為永業田,統統打畫入砧基簿,三年后再來征稅。
**被剿滅后,各道的商賈也活絡起來,開始沿陸路和水道側,用高岳抵債的田地,開始雇傭當地百姓燒土造磚,蓋起邸肆商鋪:百姓種田之余,還能拿一份短工錢,無不歡愉。由是蔡州和光州的百姓,幾乎是在一夜間,都狂喜著念叨衛國公對他們的好,現在高岳在淮南,人人稱其為“高菩薩”,對李希烈和二吳則無不痛罵。
所以經界法,在這些地區包括壽州和廬州推行得都非常順利。
各州各縣均稅后的簿冊也陸續制訂完畢。
柳宗元一番忙碌后,卻覺得事業大成,頓有醍醐灌頂的感覺。
一日休沐,他和同僚下屬們相伴,在城固外山上踏青游玩,等到他攀上雪融后蒼翠的山崗,眺望著四下的鄉野墟鎮,發覺農人們都是朝氣蓬勃,好像釋放出以前所沒有的力量,他們在新得到的田產壟頭處,有力打下石碑,開始喜滋滋種植起糧食來。
柳宗元真的感覺到,吳少誠吳少陽割據時那群蔡寇,他們的尸骨已化為泥土,他們的壁壘也已被犁平為田,他們的名聲必將遺臭萬年,在規整的田地外,漫山遍野的花草又復蘇,茂盛而勃勃地生長出來。
舊的淮西,已經徹底被湮沒掉了。
新的淮西,在它的廢墟上不可阻擋地邁步前進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