擁有司南針的導航技術,及雇傭胡商所改良的船體和船帆,張熙和張保高的十八艘海船,非常順利地進抵到了倭國五島群的女島處,因為在這里有座標志性的燈塔。
順帶著張保高的船,還救起了艘撞到礁石上殘破下沉的倭國船,救起了其間的二十來人,其余人全都化為浮尸,順著島嶼四面的洋流四處飄散,慘不忍睹。
被救上的人中,有位僧侶年齡和張保高相仿,然后張保高就問這和尚說:“法名是什么,會說唐話嗎?”
那和尚便說我是“遣唐船”上的請益僧,來自和泉國禛尾山寺,俗名為真魚,法名叫做空海,準備入唐求法,我十五歲起就和日本的三皇子伊予親王一道學習論語、左傳、詩經和尚書,其后更是自己用漢字寫出過《聾瞽指歸》這部作品,再加上日本也有一批歸化的唐人——所以唐話,我還是會說的。
張保高望望空海和尚,又望望翻沉的倭船的殘骸,他能看出倭船的制造技術有多么的落后不堪:船體就是個箱子,船帆還是網狀的,又沒有大舵。
“你們乘著這樣的船只渡海,根本是九死一生。”
周身濕透,瑟瑟發抖的空海,張開凍得烏黑的嘴唇,痛苦地對張保高“坦承”:遣唐使每次出航,都有四艘船只,每船一百人,可往往剛過筑紫來到外海,不是擱淺,便是沉沒,或者不曉得漂移到哪里去了,所謂每次都出去四艘,實則就是要博個概率,四艘盡量能有一艘抵達唐土就阿彌陀佛了,就算是這一艘,也不能有固定的目的地,總之漂到哪兒算哪兒,只要在唐土某處上岸便行,所以漂到福州乃至潮州、廣州,都不是不可能的。
張保高豪爽地大笑,拍著空海的肩膀,說:“以后這片海洋,由我代理大唐衛國公來管理,你們再去唐土,便坐我的船好了,我叫張保高!”
空海就問張保高,你是從揚州來的,那橫渡海洋來到這里,花費多久?
張保高回答說,六天而已。
空海就沉默了。
技術碾壓帶來的沉默。
隨后,唐家的龐大船隊,載著大難不死的空海等人,先來到了博多津處。
因為這里是出入日本的玄關,“西日本都城”太宰府所在地。
太宰府,實則是座小型的城市,其坐落于筑紫山野間,模仿的是唐朝的條坊制,分為左右兩個外郭,各有十二坊,其中國府政廳位于右郭,環繞著藏司、稅司、藥司、匠司、城門司、器杖司、防人兵馬所、主船所、染物所、作紙所等機構,一副麻雀雖小、五臟俱全的氣派。
張熙和張保高想要進一步入瀨戶內海,前往難波津,直接和倭國朝廷談判,便要先獲得太宰府的許可。
而今的太宰帥,是日本中納言藤原雄友,他在國府里看到張熙和張保高居然帶著空海和尚一并來,便詫異地問空海:“方啟程,佐伯真魚,怎忽歸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