范奕做洗耳恭聽狀:“你說我聽聽。”
“農家喂豬,要么是各種廚余垃圾和潲水,再就是讓小孩去野地割豬草來喂。某日,村里突然哄傳,明日收豬佬下鄉,一下子全村震動。
家家戶戶都煮大桶的面條,熬大鍋的粥去喂豬,還有煮雞蛋的,許許多多平日里人都舍不得吃的好東西全都拿出來,只希望那豬能多吃點,為的就是上秤的時候多些斤兩,也只有那個時候,那些面條粥能夠賣出肉的價錢。
我一直都覺得那些村民很聰明,可當我試著從收豬佬的角度去看,卻發現這全是刁民,沒誠信,無道德,喪失了生而為人最基本的品質,總而言之,就是缺德!”
范奕笑吟吟的聽完,最后對方連指桑罵槐都省了,是直接指著他鼻子罵“缺德”,他也神色不改。
等他將話說完,端著茶杯喝了口,輕輕放下,這才道:“故事確實有趣,但我要糾正幾點,你不是收豬佬,我不是賣豬的,我的學生也不是豬!”
最初他的神色還很平靜,可越說神色越是堅毅,不容辯駁。
“那些豬突然間吃這么多好東西,除了上秤時重一點,毫無用處,幾個小時內全會化作屎尿拉出去,甚至還可能因為暴食吃壞肚子,可我們集訓學生不同,這是能讓他們受用一生的機遇。”
說到這,范奕笑道:“如果我們集訓的目的,是把他們聚集過來,教他們一些有損身體潛力的功法秘技,或者給他們一些可暫時刺激潛力卻有巨大隱患的藥物,以此在府試獲得高分,這你可以罵我,可現在明明對幾方都有利的事情,你卻如此,我就有點無法接受了。”
黃旭道:“對我們還有利了?”
對學生有利,對縣學、府學、州學有利,可他真沒看出對四大書院有什么利。
范奕道:“我們給你們提供更優秀的學生,這不好嗎?”
黃旭很想說“用不著”,但這明顯不正確的話不能說,他也明白過來,自己再做糾纏也無意義。
他想起一個道理,不要踏入別人熟悉的戰場,那結果只能是被玩,被玩,被玩到死!
他是白馬書院的一位執事,以前,他的工作很簡單,就是命人將遂州下轄九府每年的府試成績收集起來,從中挑選符合他們需求的生源,發出內試通知書。
他們的挑選并不是簡單地順著名次從前往后捋,他們只是以此作為參照,他們另有一套選人的方法,被他們挑剩下的,才是府學州學的菜。
而從前年開始,這規矩變了,他們不能再給學生私發內試通知書,想要生源也簡單,每年府試之后與府學州學一起競爭招生。
就這小小的改變,給四大書院帶來的改變卻是顛覆性的。
以前,四大書院選的學生基本與其身后諸多仙府存在某些氣質上的相似性,這是為他們將來從中挑選內門真傳做準備,說白了就是還把書院當他們曾經的外門別院用。
可這次改變之后,他們就處在了一個兩難境地。
要想將他們心儀的目標全部拿下,招生線就不能定得太高,因為有很多他們想要的府試成績并不頂尖,要把他們囊括進來,自然就得將招生線下移。
后果就是有資格入讀四大書院的人變多,其中大半是他們不想要的,他們不能拒絕,不僅得一視同仁,把水端平,還得捏著鼻子對下面的府縣一邊給禮物發糖,一邊說“感謝你們為我們培養了這么好的學生”。
去年,四大書院擴招,學生數量是以前的三倍。
這對四大書院的所有仙府來說,都是個不小的負擔。
將招生線定高點倒是沒這麻煩,可那結果更是所有仙府都不能接受的。
最終,只能捏著鼻子認了。
本以為這就完事了,沒想到,今年又玩出了新花樣。
黃旭平復下情緒,他現在不僅是白馬書院的執事,因為熟悉情況,接受了四大書院的總委托,在四大書院招生分數線的具體確定上,他有很大的發言權,可與此同時,他也有為四大書院去蕪存菁的責任。
他身子前傾,兩手交叉,看著范奕,做真心交流之態。
“范校長,咱們說些交心的話。
我們四大書院的前身乃是各大仙府的外門別院,其目的是為各仙府培養需要的弟子,所以,從挑選、到培養,都有著很強的針對性,有的把劍修天賦作為首要條件,有的把堅毅心性作為第一準則,更有的是對外貌、性別的要求。
所以,四大書院只能培養出一些專才,也就是我們原本就擅長的領域,而其他天才進了書院,反而是種耽誤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