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搖搖頭:“你病故的同月,安國公夏隸就死了。”
“你跟我在這編聊齋呢。”嬴黎有些煩躁了,繼續揉泥巴捏小人。
屋外,燕靖予也來了,秦嬤嬤忙迎上去:“殿下。”
“有客?”
“是,國師來找姑娘,正說著話,奴婢去稟報。”
燕靖予擺擺手:“不用,我去隔壁等著就好,你們忙吧。”
自大周太祖開始,歷代帝王對星運世家夏家便恭敬相待,星運天才夏徽玄的出現,更是讓大周百姓無比相信星運卜算,夏徽玄也成了大周神一般的存在,可燕靖予不信這些,所以與夏徽玄相交不深。
他對嬴黎的院子已經很熟了,隔壁是書房,可惜嬴黎一次沒用過,白白浪費了一屋子的好書,他進去后也沒讓人伺候,挑了本書,坐下還沒開始看,就聽見了夏徽玄說話。
“嬴黎,你恨我也好,不恨我也好,三百年了,你離開后的每一天對我來說都是折磨,我用家族秘術占據后輩身軀,承受著每三個月一次的反噬,我終于等到大周國運耗盡,等到讓你重現世間了。”
嬴黎將捏好的小人放在地籠旁邊:“所以呢?你覺得這樣我就應該原諒你是不是?”
“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,我也不敢祈求你的原諒,你所有的不幸都是我算計我的,我認。”夏徽玄將懷里的銅錢拿出來:“明年五月,大周末代帝王燕赤霖駕崩,同月,太子燕靖予將戰死狼胥山,大周亡。”
嬴黎心里一緊:“你胡說八道。”
“夏家乃百年星運世家,我何時錯算過?”夏徽玄將銅錢擺開:“是我對不起你,利用你算計你,讓你錯失帝位,讓你備受折磨,如今,我來彌補你。
三百多年來,嬴氏在經營,我亦在經營,屆時只要你振臂一呼,無人能反對你登臨帝位,坐上皇位,你就能留下,再也不用回去。”
嬴黎直勾勾的盯著他,對他的話本能的質疑:“你憑什么覺得我會相信你?你騙我可不是一次兩次了。”
“你再信我一次,最后一次。”夏徽玄著急起來,看她無動于衷,心里越發懊悔,握著拳頭聲音沉悶:“是我的錯,都是我的錯,若早知燕王無情無義,狡兔死走狗烹,我一定不會算計你錯失帝位。
我自詡聰明一世算無遺策,卻敗在了帝王疑心之上,你所有的委屈與隱忍我都親眼所見,他對你下殺手時我冷眼旁觀,如你所說,所有人的榮耀都依附于你,可最后,所有人都做了背信棄義之徒。”
他低頭垂淚,那些殘存的記憶再一遍蠶食著他的良知,讓他無比悔恨。
“嬴黎,我對不起你。”
嬴黎聽著,眉頭緊皺:“所以后來我過得很慘很慘?比書上寫的還慘?”
恕她無能,實在無法接受自己后來這么慫。
“為了粉飾太平裝點仁慈,史書怎么會一五一十的記錄真相辱沒燕王賢名,你知道自己是怎么病故的嗎?”
嬴黎抬起臟兮兮的手:“別,我不想知道,我如今和燕靖予好著呢,燕王做的那些腌臜事我不想牽扯到他的子孫后代,但你說了,我心里肯定不痛快,我好不容易找見個萬事都和脾氣還喜歡的男人,不想出幺蛾子。”
“你與他必有一爭,皇位只有一個。”夏徽玄認為她太天真了:“你就真的相信燕靖予的話,真覺得他會和你公平競爭?嬴黎,你怎么還是這般天真?”
嬴黎把泥巴灌在地上:“各憑本事,如果他真的能贏了我,我心甘情愿讓出那個位置,靠本事,可比靠算計坦蕩多了,就沖他能接受我心懷不軌這一點,就比燕王強多了,就值得我信任。”
夏徽玄一陣苦笑:“真羨慕他。”
“話說完了嗎?”嬴黎繼續揉泥巴:“說完就滾。”
夏徽玄已經習慣了她的態度,把銅錢一一撿起:“你一定要記清楚,登上帝位,你就能留下。”
不見嬴黎搭理,他只能自己推著椅子上的輪子挪動,到了門口,照顧他的童子趕緊來幫忙抬椅子。
“我若是沒有呢。”嬴黎出聲了。
他回頭,輕輕一嘆:“你不屬于這里,夏家的人已經死絕了,我沒有命可以借了,我死之后,誰幫你壓住八字星運?阿黎啊,你信我一次,最后一次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