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們那么好,我先前卻不理解,那十五年,我的囂張放肆一定讓你們日夜擔憂吧,對不起,讓你們費心了。”
她在他們的墳塋之間站了許久,這才走到嬴岐墳前。
康健的老頭兒會病故,這是她萬萬沒想到的,她現在都還記得老頭兒在宮里第一次看見她的時候,那一臉的驚訝與瞬間變換的篤定。
就憑夏徽玄一句話,他們無條件的接受了自己的存在,在她和楊家作對的時候,無條件的為她撐腰。
他們都無條件的相信自己的每一個決定,就算她只是一時沖動,也會替她將事情做好,為她善后。
但他們,與她在血緣上已經隔了太遠。
反到是自己的親叔叔和堂兄弟們,算計她,欺負她,最后還殺她母親。
這當真是比不得。
在嬴岐墳前跪下,嬴黎恭恭敬敬的磕了頭,敬香燒紙,一絲不茍。
轉眼到了年下,燕靖予下旨今年不設除夕宴,他另有安排。
大年二十九,他便換了便裝,跟著嬴黎回了侯府,像個串門拜年的女婿一樣,陪老頭兒們喝喝茶下下棋,再和嬴淮大眼瞪小眼的尷尬待著沒話找話,實在無聊,就開始玩沈依依家崽兒。
如今在鄴城的嬴氏人不多,當年見過知道嬴黎的人不少,老夫人與幾位上了年紀的老人說過之后,整個嬴氏都沒再多問。
這一點,讓燕靖予十分佩服。
一個齊心協力到如此地步的家族,不繁榮昌盛簡直沒天理。
最主要的是,人多還能嘴巴嚴,即便是近身的下人也不知道內情,僅是這一點,就并非其他人家可比。
年三十的時候,他帶著嬴黎在街上吃,依舊是城墻腳下的小攤,一碗熱氣騰騰的羊肉湯,一個烤餅,攤主已經上了年紀,須發花白,慢悠悠的念叨著自己家的事。
燕靖予去買了燒雞過來,還與攤主小酌了兩杯,聊得十分盡興。
等他們吃飽,攤主才收拾東西哼著小曲,挑起自己的攤位離開。
街上熙熙攘攘,人多的不可思議,各式各樣的零嘴多的讓人眼花,挨個吃一吃,幾乎能將肚皮撐破。
歌舞雜耍,唱曲小戲,一樣樣熱鬧的不行。
天色擦黑,煙火便在夜空炸開,絢爛多彩,明如白晝。
嬴黎拿著兩根糖葫蘆,仰頭看著,這么多年,她看過太多煙火綻放的美麗了,但先前的煙火不管多美,少了想陪伴的人,終究不過是一時璀璨,看過,就過了。
他們在街上逛了一夜,拂曉天明,街上的擁擠的人流稍稍減少。
燕靖予背著她回宮,她手里還攥著幾根沒吃完的烤串,趴在他背上,困得要命。
“走一晚上,腳好疼啊。”她打著哈欠嘟囔,還在燕靖予背上蹭蹭臉:“我吃的也好撐,你走慢點,不然我想吐。”
“回去用熱水泡泡,我再給你揉揉。”
“你說我是不是矯情了?好歹曾經是個威風凜凜的將軍呢。”
“曾經是,如今又不是,你現在就是個待嫁的姑娘。”燕靖予將步子放的很慢:“年節已過,還有三個月,你就是個小婦人了。”
小婦人...
嬴黎撇撇嘴:“你有沒有覺得可惜啊,人家話本子上的男女,那才叫一個轟轟烈烈,必定是誤會和解再誤會,你跑我追狂折騰,你都沒追過我。”
“追過。”他說的很肯定:“我在長樂坊追著你打,忘了?”
“......”誰會記得這個啊!
他笑了笑:“我也懷疑過你的身份啊,忘了?”
“你可閉嘴吧。”嬴黎不想和他聊了。
他笑的更歡了:“話本子少看,來來回回就一個套路,沒意思。”
嬴黎聽出意思了:“這個意思是...你看過?”
“嗯。”他并不否認:“看過。”
她眼睛轉了轉,往上爬了爬,壓在他肩上貼著他的耳朵:“我寫過你家太祖的野史,當初賣的可好了,你想不想看看?”
燕靖予一陣無語,她卻叨叨起來:“我跟你講,別人家的后宮為了爭寵你死我活,唯獨你們家太祖的后宮,看誰不順眼,就個個夸她,讓你家太祖去寵幸人家,借刀殺人,隔山打牛,殺人誅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