余松柏這一跪之后,緊繃的心緒果然略有放松,他提了一口氣,道“王妃,晴州不僅僅是您與楚王殿下的晴州,也還是大周的晴州啊”
這一聲出來,余松柏又就著跪地的姿勢,悄悄抬眼覷看江琬神色。
“大逆不道”的話已經出口,就看楚王妃會不會處置他了。
江琬并沒有生氣,神色間也沒什么變化,只是用認真的目光看著余松柏,仿佛在等他后續。
余松柏便硬著頭皮,繼續道“這天下的農民,都極少擁有自己的土地,不止是晴州如此,整個大周都是如此。”
“在晴州,如今約有五分之一的土地到了官府手中,可是分散在各大豪強手中的土地,還是占據所有土地的五分之四。”
說到這里,余松柏頓了頓,似乎覺得自己言語的方向有些不太對。
他停下來,咽了口口水,才又繼續道“如果說,這五分之一的佃農能夠擁有自己的土地,那還有五分之四的怎么辦”
“王妃,不患寡而患不均啊”余松柏苦口婆心,聲聲懇切道,“已經叫豪強們捐了那么多土地,咱們總不能叫他們還繼續捐吧”
“可是如果不叫他們繼續捐,余下的佃農也還是得不到土地。他們得不到土地,便是不均衡,不均衡,便易生怨。”
“王妃,這不利于咱們晴州的穩定啊”
好好好,說到這里,余松柏總算覺得自己將該說的話說出來了。
他覺得自己說的一點也沒錯,楚王妃應當能懂他的苦心了吧。
那么,江琬真的懂了嗎
呵,江琬可太懂了。
余松柏說完話后,江琬靜默了片刻。
片刻后,她才輕輕笑了一聲。
這一聲笑說不出是個什么意味,但總之,這肯定不是愉悅的笑。
笑過后,江琬道“不患寡而患不均,余大人說的真是到位。”說著,她甚至還輕輕地拍了兩下巴掌,似乎是在為余松柏的發言而鼓掌。
余松柏跪在原地,身軀微微一顫。
江琬道“的確是不患寡而患不均,不過,余大人真正怕的,不是民心生怨,而是民心開智吧”
“只怕百姓知曉,原來自己也是可以擁有土地的。只怕百姓從此不能再安心做佃農,使各地豪強不能再順利盤剝百姓,從而生出齟齬。”
“這,才是余大人害怕的不安定吧”
最后一句話,江琬說話時聲音是輕輕的,可是這樣輕巧的一句話落在余松柏耳中,卻仿佛似洪鐘大呂,轟然炸響。
余松柏心慌神亂,跪都跪不穩了,險些就當場后仰,癱倒在地。
江琬的話卻還沒有完,她繼續道“余大人更害怕的,是你在晴州施行此策,致使天下的目光都匯聚晴州,天下的豪強都注視晴州。”
“使天下人皆知晴州刺史余松柏腦生反骨,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韙,變革土地制度。”
“你怕,你成了打破規則的那個人,成為眾矢之的,被豪強憎恨,被上官拋棄,被朝廷誅殺”
“因為,雖然提出此議的是我,可是真正的執行人,卻是你”,請牢記:,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