樊濤抬首,他自上元事后入開青與黃承譽相識,堪堪不過一月,往日既為謀士,自是少有打量黃承譽的時候。此刻再看,也并非就覺得,這人全然是主家口中的繡花枕頭一包草。
他上前兩步,將桌上輿圖攤開,道“我會替大人將垣定守住,力求將開青也拿回來,保大人滿門妻兒無恙,拿楊肅性命替大人陪葬。”
黃承譽瞧了瞧那輿圖,笑道“垣定守不守,開青拿不拿,都是你自個兒的,如何能稱得上還我。我妻兒能不能無恙,楊肅能不能陪葬,我雙目緊閉,也看不見。
你要的東西,我如何能借你”
樊濤挺身鎮定道“大人雙目緊閉,然外頭滿城眾目睽睽,大人只需在人前昭告,將城中所有一概托付于我,便有千百雙眼睛替大人盯著我。
他日若我不負,大人手足便是我之手足,滿城百姓俱是我之城民。若我有負大人之托,全天下都知道我樊濤是個狼心狗肺,忘恩負義之人。
活人與死人,連對峙的機會都沒有,我又豈會做出這等事來。”
黃承譽盯了他片刻,笑道“樊先生的意思,本王已經是個死人了。”
樊濤不言,黃承譽撤了目光,似自言自語“你說,千百年后,可有史書為本王潑墨揮毫,說本王是為了全城百姓而死,死的蕩氣回腸,死的泰山之重”
“若楊肅死在垣定,那就一定如此。”
“他沒死呢”
“那就真相大白,稗官野史都會傳唱,城里的毒,是大人所下,與天子無半分關系。所幸帶兵的楊肅楊大人軍心如鐵,沒被此等手段制住。”
黃承譽語間帶了狠氣“那如何才能確保他死在垣定呢”
樊濤三四個眨眼方答“事無萬全,不過,大人的頭顱早一時掛在墻頭,那就多一分確保。”
“本王的頭顱,要掛幾時呢”他又有了些輕顫,倒不是為著恐懼,只是著實覺得不甘“樊先生看這個天,不出兩日,就要臭了。”
樊濤當真轉頭去看了看窗外,回頭笑道“大人不必太過憂心,依在下看來,最多兩日。”
“何以見得”
“兩日后是先帝大忌,宜送捷報,想必楊肅不會錯過。何況今日大人身死,足以說明城中迫在眉睫。以他想來,再拖兩日,足夠了。”
黃承譽笑笑,復看著楊肅道“那你,要將本王的身體存好些,事成之后,請仵作縫的妥實些。”
樊濤只回了個“是”。黃承譽又問“當初后撤垣定,你即讓我將妻兒送走,現城中不過幾個侍妾婆子和一雙庶子,話雖如此,他們也是我心尖血脈,著人從密道送走吧。”
“是。”
他又問“人都在等我死是么”
“是。”
“難不成就沒一個人沒一個人希望本王活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