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輕敲了兩下桌子,惡氣出盡,聲調愈發溫柔,笑道“你勸我做什么有本事,來阻我啊。”
話落側身繞開桌椅,一掌推了蘇凔,自己先離了亭子。愈往外走,愈覺得來此地的回數多了些,次次來,次次不開懷。
蘇凔蘇凔,蘇凔就是蘇凔,蘇凔不是宋滄。滄為浩蕩之水,浩浩洋洋,當初宋柏,是怎么替自己兒子擇名的呢
她想起那個死掉的好像叫宋汜,大概宋家這輩從水。從水好啊,水利眾人而不爭。怎么幾年前分別時,自己要說滄字少一點呢,少一點哪還算的水。
凔,不就是冷么。
她走的飛快,一刻也不敢回頭,唯恐自己忍不住當場砍了這人。開年以來,萬事順遂,想要誰死誰就得死,要容忍一個不順眼的人活剝亂跳,實在需要莫大的定力。
李敬思顧不上去追薛凌,連忙上前扶了一把蘇凔,這才沒讓他仰面跌入水里。兩人站定看薛凌已走出幾步遠,蘇凔對李敬思頗有怨氣,掙扎數下甩了手道“大哥當真要造反”
李敬思到底不如薛凌膽氣,猶豫間低聲道“怎么是我造反呢,你我我,薛姑娘曾救過你我性命,你我今日之勢,也全是拜她所賜。再說了,她沒說錯,那些人本就該死啊。若能換個好一點的皇帝”
蘇凔急聲打斷道“大哥。”
李敬思頓口,瞅著薛凌已走出老遠,想趕緊去追,又不好直接走人,為難“嗯”了一聲。蘇凔喘息片刻,不如先前急怒,而是輕道“大哥可還愿,與我往明縣城外撈魚去。”
蘇凔居處不大,走得這片刻,薛凌已過拐角,看不見人影了。李敬思情急,想著自己反正是不知如何勸蘇凔,撈魚,撈什么魚
他道“你要與我去撈魚,那自然是好的。別的我也我說不過你,你的那些大道理我也說不出來。你不貪生,我畏死,我不想我父母被人一把火燒成灰還要說成是山火逞洶,你要如何我管不了了,我定是要幫她的。”話落忙跑步去追薛凌,圖留蘇凔一人在原地呆了許久。
再出門時,守門的老伯還在樂呵呵的與李敬思攀談,言說如何今兒個這么快就要離去,又看旁邊薛凌道“這位娘子可是上回來的女醫家,面熟的很。”
薛凌側臉笑了笑沒答話,李敬思忙道“正是正是,她看你家大人已無恙,所以趕著回程,就不留了。”又向著薛凌出言讓她先上馬車,唯恐與這老頭起了爭執。
薛凌聳了聳眉,抬腳要走。許是聞說主家大好,老頭心中歡喜,千恩萬謝著上前兩步問薛凌是哪家醫娘,也好改日備份薄禮上門道謝。
李敬思嚇得不清,連拉帶扯勸著老頭去守他的門,薛凌停步笑道“是京中壑園,倒也不必道謝,懸壺濟世,醫家本分。”
聽她如此說,李敬思松了口氣,那老頭正面瞧見薛凌,多看兩眼,總覺得不止見過一面。再要細看,薛凌已上了馬車,他稍有疑惑,并未太起端倪,只向著李敬思連連躬身,道“不愧是醫家出來的女菩薩,實在面善。”
一直等在門外的丫鬟也笑著往馬車上爬,一撩簾子看見薛凌冷臉坐的筆直,整個人不怒自威,驚的手一抖,忙低了頭不敢直視,心中發毛暗忱那老頭子瞎眼了,能瞧出個面善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