細細風聲里,又說得些好似不痛不癢的過往,薛暝本無意插嘴,話末看薛凌甚是涼薄,安慰了句“未必是有意為之,此物京中稀罕,她遞來給你嘗個鮮,尋常拉攏罷了。”
薛凌捏著筆將面上幾張紙拿開,落筆道“你這話說的有意思,既然是拉攏,必然是有意為之,難不成拉攏就不算有意”
薛暝道“不是,我只是說,不管出于什么目的,這盤菜或然就當真是她一片好心。”
薛凌笑笑道“這樣的好心,又有什么意思。”
薛暝還想說點啥,世事如果都這樣刨根問底,那沒有一樣經得住。然又聽薛凌道“其實你說的也對,只是我偏偏做不來。
也不記得是什么時候了,去她那,本是隨口一提,說我傷了眼,她當時急的很,道是心如刀割,拿我當個嫡親的妹子。
我長這么大,也沒見幾人對我如此上心,一時實有些感動非常。可事后想想,她當真有個嫡親的妹子,今年該是豆蔻年歲,我還見過的。
霍家事雖大了點,梁律未滿十四者不斬,何況還是個小姑娘。以魏塱與霍云婉的情分,想保住人不過眨眨眼皮子而已。
只是,我從沒聽說過霍云瑤去了哪,虧得我不是她嫡親的妹子,這要是,”她忍不住笑“還了得”
薛暝再沒相勸,痛苦的根源,大多來自于人活的過于清醒。他想早間那碟芽蕨實乃人間至味,若是一無所知,本該大快朵頤。
至少,他看那位含焉姑娘就吃的甚是歡喜。
筆墨肆意卷走大半日光陰,午后約莫未時末,逸白遣了人來說是問薛姑娘的安。薛凌撿著午膳剩下來的一碟糖面瓜子嗑的起勁,中氣十足喊“將園中那匹好馬喂飽些,晚間她要出去遛遛”。
來人心領神會,道是點了茶湯,請去坐。薛凌等這句話已久,起身招手吩咐薛暝跟著,都沒進屋換身衣裳。
許是昨日立夏,今兒個午后陽光已有輕微燥熱,又逢昨夜大雨,園中濕氣未散,人出門走得幾步,好似邁進了蒸鍋里。
眼看著拐了幾道彎不是書房去向,薛凌不耐問往哪去,下人回說園中消暑的涼廳已搭在了別院里,今兒個姑娘先瞧個新鮮,樊先生等人都在那處候著了。
她抽了抽嘴角勉強算著在笑,又跟著走了幾道,進得一扇圓拱垂門,磚瓦院墻忽而不見,四方藤蔓花枝為墻,上空綠葉碧梗為頂,周身有徐徐冰涼薄霧,確是個消夏的好地方。
走得兩步,已聽見人聲,再往里,一樹樁處圍坐了四人正把盞言歡,她只認得樊濤和逸白,另兩人全沒見過。
下人先上去傳了個話,逸白忙起了身,小跑來迎,先與薛凌賠了個不是,只說另兩位友人臨時來訪,不好相拒,本想著早些散了再與薛凌會面,沒曾想知己相逢千杯少,這會子還沒散。
薛凌心中計較,莫不是早上正因為這個,逸白才特意拖到下午,當真成了自己小人之心。然再想這會也是下人去傳了自己才過來的,樹樁旁的凳子也是空了一張,明顯在等,若真是避諱,他大可晚點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