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塞著飯米毫無禮態“嗯嗯”聲答,外頭跑進來個小廝,附在逸白耳邊說了句啥,又一溜煙兒跑了出去。
逸白看薛凌吃的面不改色,輕道“沈府掛白燈了。”
薛凌嘴手沒停,一副敷衍架勢“掛掛掛。”說完才回神,瞧著逸白道“這么說來,還有個風光大葬。”
話落又瞅著盤子去夾,道“我早說那老不死積了祖宗十八輩的德,居然配的上我與他扶棺抬槨,果然身后事也這般風光。”
那行醫的李大夫心有規矩方圓,見不得薛凌放肆,面上浮了寥寥不喜。逸白又奉承二三閑話,算是把這事兒揭了過去。
也難怪下人特意來傳,臣子自戕于朝堂,不得天子赦,底下人哪敢隨意殮尸。縱今日沈元汌是龍輦送回去的,可沈家一并沒了氣,旁支親眷惶惶揣度天威,必然不敢登時掛孝舉哀。
現說掛了白燈,顯是天子旨意到了,不與沈府計較,身后事如身前事,皆是隆恩。
她還吃得腮幫子鼓鼓囊囊,只當這事尋常。沈元州在西北活蹦亂跳,魏塱豈敢把沈家一眾人尸骨揚了。不能揚,便只能下旨叫旁余人好生安葬。拖了半日,應是彰顯帝王之怒,給諸家臣子瞧個警醒。
眼看飯食過半,逸白并未說起別的,薛凌又吃速口,轉臉催薛暝,道是“快些,乏的很。”
薛暝輕點頭附和,手上不見動作,他本也沒吃,繞不過薛凌要一并坐著,只喝了些許酒水爾。
那廂又聽逸白道“還有一樁事要說與姑娘,今日天子金口,道是幼妹神思日益驚懼,怕身子撐不住。性命在前,她又與李敬思李大人有情,就冒個不諱,許了這樁婚。”
薛凌一口飯卡在喉間還沒往下咽,又聽道說“只如今艱難,禮法規矩,就不作操辦,許李大人尋個良媒,接了人去便是。
這會子,怕是公主已在李大人府上了。”
薛凌艱難咽了嘴里東西,抬起來頭,見逸白笑意漾漾,道“小人想著,咱們與李大人有舊,姑娘又與永樂公主有閨中之好,而今二人成了連理,雖礙于俗禮未行紅妝,咱們還是備些物件以作恭賀,明日便遣人送過去,姑娘看如何。”
言語習習,宛如當真是園里老道管事。薛凌咧嘴,干笑道“送送送,你撿好的送。”笑完要再吃,只覺倒胃口。忍了忍也沒忍住,丟了筷子與眾人道“我下午沒睡好,就吃到這了,你們玩鬧歸玩鬧,不用管我。”
含焉一臉懵,盯她看了幾眼復悶不做聲垂了頭。逸白自是連聲說好,道是暑氣上來,人難免浮熱,該吩咐著底下早日送冰的,這幾日來回轉,落了個不周到。
四月未盡,五月才初,以冰消夏,太奢靡了些,本是個不到時節的事,原怪不得他,薛凌也不上心這一二處,沒作答話,起身要走。臨了又問“還有別的沒有。”
逸白要答話,晃眼看了桌上那倆生人,仍與薛凌道“姑娘不適,早些歇著,天大的事情,咱們也還能撐一撐,明兒再行計較。”
薛凌順著目光也瞧得一眼,想以前決然沒見過這倆蠢貨。然既然上了桌,定有上桌的理由,她微躬了躬身,笑道“這兩日事多,屬實累的很,有你計較著,本也輪不上我多操心,這就讓我躺著去。”
說罷抬手招呼薛暝走,看神情,似還添了幾分活潑。才出得門,薛暝便聽見她狠狠罵了聲“什么蠢貨”。
原還不知道罵的是誰,又聽薛凌嘴中沒停,近乎切齒咒“人家死人他成親,媽的”,適才知罵的是李敬思。
因是顧忌周遭有人,看她氣的齜牙咧嘴,卻壓著嗓子不敢高聲,眉目間還憋出些笑意,跟個暴躁炸毛兔子樣。薛暝不覺同仇敵愾,反有些想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