齊世言終于問不下去了,毀其容貌,奪其才華,連識文斷字也少有。可想而知,那個女子,是恨到了什么地步。終究,是他愧她。
再看著眼前薛凌,只覺得虧欠實多,又巴巴解釋道:“非是我不關心這事,下朝就該來瞧你。只是羯族不日就要來訪,朝中禮儀之事繁多,等忙完了..忙完了自會..自會看著你的。”
他一時還沒完全接受這事,沒能把那句入家記譜說出來。等忙完從長計議也好,總不能頂著個煙花之女的名頭活著吧。
“多謝”。齊世言叫不出女兒,薛凌在這個場合也實在難喊出爹爹二字,皺著眉退出了書房。
她剛剛沒聽錯吧,齊世言說的是羯族。羯族一直依附鮮卑,怎會獨自來訪梁,也不知來的是誰。明日便是除夕,這對漢人是個大日子。對羯族來說卻算不得啥,既是不日就要到,那多不過初四五。怪不得齊世言今天回來的如此晚,算算最近這個禮部侍郎的事兒還真多,既要接待使臣,又要準備著先帝三年大祭。
薛凌一跨出門,綠梔就迎了上來,夫人早就交代著,如果老爺沒叫趕人,那就是打算留著了。不必再住客房,府里已經收拾了沒人住的獨間別院,直接帶過去。
這**成要當府上的小姐了,烏鴉變鳳凰。她這么想著,趕緊討好道:“姑娘不須回客房了,夫人吩咐收拾了別院給您,離三四小姐的院兒不遠,您且去瞧瞧,哪兒不合心意,再叫奴婢改。”
薛凌沒答話,只低著頭跟著走。這事太順了些,以至于讓她有了奇怪的想法。
這齊府能保下來,該不會就是因為,這齊世言太蠢了吧。
蠢的毫無威脅,一心只讀圣賢,絲毫不聞明爭暗斗。如果是這樣,那真是最大的笑話。
世間哪有這種道理,機關算盡才得一二,這一園子順其自然的,反而占盡人間富貴。
怕是這齊世言藏得太深,一兩日看不出來?
焦頭爛額不得解,又莫名想起石亓來,不知道他在羯族是個什么身份,這次會不會來?羯族既獨自來訪,莫不是跟鮮卑有了嫌隙,來尋求梁援手。
薛凌想的入神,臉上表情冷了些,嚇的旁邊綠梔也不敢再說話。只走到院落門口才道:“姑娘,我們到了。”
薛凌抬起頭,才瞧見確實是到了門口,趕緊掛了笑對綠梔道:“多謝姐姐,剛剛想梅姨病情掛念的很。”
綠梔這才放下心來,瞧著是個好說話的主兒,倒沒旁人說的那樣難纏,推了門道:“姑娘也莫急,明日秉了夫人且去瞧瞧就是了,屋里備了熱水,您先梳洗梳洗,奴婢給您瞧瞧晚膳去。”綠梔走著又轉身回來低聲道:“四小姐的院兒離得最近,她最受老爺夫人寵著,萬一有什么沖突,姑娘您可先躲著點。”
何以連個丫鬟都這么古道熱心。
“薛凌不明,人既不為惡,何以學惡?”
“世間惡者,不知者為高,知之而不為者,尤高。知惡以防,不以攻,凡不知惡者,亦難抵他人之惡也。”
太傅之言尤在耳。這個齊府,是不知惡,還是知而不為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