兩人一道回了廳里坐著,蘇凔把書本合上放在一旁,洗了茶碗,沏了一杯雙手奉至薛凌面前道:“還未請教齊三小姐芳名。”
薛凌未接,盯著他骨節分明的手指道:“蘇府的調子,你學的倒是快”。她在此住了幾年,自然知道無外人,輕哼了一聲道:“我姓薛,單名一個凌字。”
言罷自己拎過茶壺倒了一杯水,面上已經有了不喜,這個宋滄,自己拼死拼活把他扯出來,今日一見面就跟自己陰陽怪氣。
蘇凔聽得一抖,茶水灑了一桌子。宋家出事之日,他還小。但薛凌的名頭,一直掛在薛弋寒身后,京中幾乎人人都聽過,更遑論他爹是薛弋寒的副將。國公府江玉楓斷腿一事更是讓薛凌名聲大振,誰不叮囑著少惹那倆西北蠻夫。
他自然知道當時的救命恩人不可能是齊府小姐,但實在想不到如何問,這兩年又謹小慎微慣了,并非這般話里有話。
只是聽到這個回答就再也控制不住,急切的問:“你怎么會是,我阿爹他..”。他沒把那句你怎會是個女兒問出來。天知道一直傳著的薛家少將怎么成了個小姐。可是他爹,是實實在在的他爹,是真真切切的因為薛弋寒一事死了。
薛凌道:“我不知宋柏…宋將軍他出了何事”。宋柏這個人老氣秋橫,她跟魯文安多有不喜,一向直呼其名,今日也沒改過來,趕緊喝了口茶水掩飾了尷尬才又道:“我與阿爹一同回京,阿爹下獄之日,我即被霍家追殺,回來,只救得你”。
那一路的生離死別,本以為要千言萬語才說的完,可話到嘴邊,不過是“追殺”二字就描盡了。
瞧著宋滄難過,她又補了一句:“你哥當日..活不成的,我著實是..帶不走他”。當日情急,下手沒個顧忌,渾話也說的順溜。現在回憶起來,總是有點不好意思。
“我,我知道的。”蘇凔沒有抬頭,只回應了一句。
兩人一時無話。
終歸不是平城人,權當是幫宋柏留了個后吧,薛凌想著。以前本也就和宋滄沒啥交集,那股子激動的感情逐漸散去,就不在那么拘束。
默默的喝了一會子茶水,薛凌道:“你回京做什么。”
蘇凔也恢復了正常神色道:“男子年十六即可參加科考,春闈快要到了。夫人說早些過來,尋名師點撥一下,力求今年高中。”
“你要做官?”
“不上朝堂,怎為宋家尋個清白”。蘇凔抬起頭來,眼里有了光,急切的盯著薛凌。面前的人,也是這么想的吧。薛弋寒雖死,但皇帝網開一面,禍不及薛家家人,薛凌還能光明正大的入仕。兩人連手,一定能洗清薛宋兩家冤屈,給無辜枉死之人一個公道。
蘇凔太過震驚薛凌是薛弋寒之子,忽略了那句“我即被霍家追殺”。還以為面前的姑娘是承蒙圣恩,才得今日順遂。焉知他還有命在,是薛凌失去一切之后念著宋柏恩情,才不顧身死去救出來的。
薛凌將手垂到了桌子下面,只要微微用力,平意就能滑出來。清白?她也曾想要個清白。然而哪有什么清白,有又何用,就是天下萬民三拜九叩,為她薛家修書立傳,怎么換的回她的阿爹,怎么換的回她的平城。
“他攻你上身,你光閃開有什么用,你還手啊,哎這個蠢,人打你不知道快點打回去。等他給你認錯是不是。”魯文安急的在一旁直拍大腿,這個崽子咋不知道還手啊。
心頭憤怒終究沒有發作,薛凌又把手放回桌上,拿著點心一邊掰碎一邊跟蘇凔道:
“等人認錯這種事,我五歲起就不會干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