齊世言渾渾噩噩回到齊府,大病一場。他氣若游絲,關在書房里數日筆耕不輟,狀紙寫了改,改了寫。他要告,他要告當今天子弒父殺兄,謀朝竄位。
還沒寫到自己滿意之時,岳父定平候找上門來。
齊世言終于丟了筆,強撐著到前廳見客。夫人的父親輕易不來齊府,來,必是有要事。
到前廳才發現,這定平候,是讓人用軟轎子抬來的。那副身子,油盡燈枯,只怕沒幾日好熬了。齊夫人在一邊不停的抹淚。
齊世言趕緊上前道:“岳父大人這是何故,若有要事,召小婿過去就行。”
“我來…我來…我來瞧瞧你,”定遠侯躺在軟轎上,無力的揮了揮手“其他人,都下去吧,我想和世言單獨聊聊。
下人丫鬟都散了,齊夫人看了兩眼,也不舍的回了屋。齊世言跪坐在地上道:“岳父大人有何指教。”
“你這..你這倒比我這個糟老頭子,還要憔悴些,為的是什么啊”。定平侯苦笑了兩聲,手伸起來似乎是想摸一下齊世言臉,卻又垂了下去。喉嚨里一直呼嚕個不停,像是有濃痰未咳出,哽在那了。
齊世言垂著腦袋沒有答話。他如何能不憔悴?
“你不說話,我也猜的著,你......你是個好的,不然,當初我也不會把我的心肝寶貝嫁給你。”
“小婿感念岳父大恩。”
“可今兒啊,我是來要回我女兒的。”定平侯突然激動異常,想要坐起來,但沒那個氣力,一下子咳個不停。咳了片刻又道:“您.....齊大人行行好,寫一封休書給她,便是我那幾個如花似玉的外孫女啊,我......我也一并帶走嘍。我定平府還養的起幾個嬌小姐。”
“岳父大人這是何意,可是小婿有什么忤逆之處”。齊世言飛快的跪正。
“沒有,沒有。你是個好的。就因為你是個好的,我怕,你要去盡忠,盡誰的忠?先帝的忠。可這先帝的忠,他不是新帝的忠。世言啊,自古忠孝不能兩全。我老了,是來求你的,求你不要讓我白發人送黑發人。”
“岳父大人”。齊世言偏了頭,他明白了定平侯來意,這幾日,自己一直在書房閉門不出,定是夫人托人帶信回了娘家。定平府雖早已不過問朝堂,但這么大事,老爺子肯定是門兒清。所以拖著病體來勸自己。
“你......你別講話..........聽我講,我講不了幾日了。這大梁風調雨順那么多年,他總得.....下場雹子...。這梁,還是咱的梁。民,還是咱的民。你自科舉入仕,當知何為貴,何為輕。”定平候用帕子捂著嘴,不停的喘著粗氣。
“新帝.....新帝他......”。齊世言悲從中來,一下子站起來手指著門外,終是沒把那句罔顧人倫說出來。先帝社日分明還好好的,怎會突發惡疾,還那么巧就薨在新帝母妃宮里。這還不算,原太子也昏迷不醒。世上事怎么就會那么巧?
“新帝如何,我這老頭子哪得知”。定平侯往下招了招手,示意齊世言蹲下來,他沒什么力氣大聲說話了。
齊世言依言蹲下,卻不再看著定平侯,他總不能與那些亂臣賊子沆瀣一氣。
定平侯也不惱,兩眼望天,自說自話:“世言啊,你這府上,婆子勞役,不下百余口人性命。清雨和清霏,才十一啊。你這父親有個萬一,叫她們如何自處。你要去,我也攔不住你。你把休書給我兒,這齊府與我定平府一刀兩斷,就當是你我父子情分一場,他日若我在,定會替你斂了尸骨。”
房里寂靜良久,定平侯又問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