福瑞軒展出第一日,人聲鼎沸,薛璃下了朝過來,艱難的擠進去,一眼就看到臺子上托盤里那枚腰佩。紅錦襯托之下,更顯羊脂溫潤玉色。縱然店里伙計在四周拉了帶子,不讓人湊近三尺之內細看。但,不是他當年雕的,還能是誰的?
這會球體沒有泡水,隔的又遠。眾人雖贊嘆這手藝,但更多的還是期待幾日之后的卷柏長出來。唯有薛璃一人呆呆的瞧著,不舍得走。
他當然知道薛凌還活著,可人總對舊物懷有別樣心思。平城于他,好像沒什么好記憶,然而一朝失去了,又無時無刻不在想念。
這一枚球,也是他這幾年看到的唯一一樣和平城有關的東西了,何況里面那株草,是薛弋寒當年親手給的。唯恐外頭的東西讓薛璃病情加重,所以就小小一株,失水縮成一團時,還不足小指頭大,故而才能塞進去。這植物神奇就神奇在這,干枯時小,一遇水,活過來能舒展數倍長。
霍云昇安排的人一直守在二樓,盯著大廳里眾人神色。一天下來,并沒找到什么特別可疑人,驚嘆的人自然頗多,可徹底看呆了,貌似也就這江家二少爺一個。
但江二少爺,實在不可能是他們要找的那個,且江少爺喜玉,又醉心這些風花雪月事,表現的激動一點也沒啥說不通的地方。
霍云昇聽底下人報,也是如此想。他與薛凌和江玉璃二人皆打過交道,這兩人絕不可能是同一人。便只能交代手底下人繼續守著,過幾日再看。同時希望這江玉璃不要來壞了自己好事。
然而接下來幾日再無異常,薛璃連卷柏復活都沒去看。霍云昇的人草木皆兵,稍有不對的就暗暗跟著查探了一番,也沒個什么收獲。
薛璃自是有別的計較,他想把腰佩拿回來,卻又唯恐暴露自己,反而故意不去看了。本是想問問薛凌這東西怎么會被人拿去賣,卻發現自己根本找不到薛凌,也覺得自己與昔日的大哥比陌生人還要尷尬,干脆就不去理會。自己在江府一門心思籌錢,決定無論多高的價,把腰佩買下來就是了。
齊清猗似乎好了些,烹茶賞花,不再沉溺于一屋。今日還親自下廚房制了點心,叫薛凌去吃。
王府空空蕩蕩,薛凌正好躲個清凈,習武,練字。書桌上堆了厚厚一疊描好的百家姓。聽齊清猗叫她,便丟了手上筆,一道去了湖心池子坐下。
茶水已經備好了的,嫲嫲端來糕點,是薛凌喜歡的桃花酥。齊清猗笑著招呼她“落兒快吃”。自身倒去看周圍景致。說來可笑,齊清猗是這府上的正主,這湖上風光,她還是第一次賞。以前,都縮在自己院里,從未走動過。
暖風吹的人臉上癢癢的,薛凌小咬了一口,覺得甜味重了些。便又放回碟子里。她最近幾乎不曾跟齊清猗說過話,這會也不知道說點什么才好。
齊清猗看著遠方,倒絮叨開了。無非也就是說薛凌快要出嫁了,總要準備些女紅嫁妝,又說臨出嫁前一月不好再歇在王府,過幾日,她就送薛凌回齊家。自會跟父親交代,不會有什么刁難之處。
薛凌喝著茶,聽著這些細碎叮嚀,仿佛討論的不是自己。可能當真哀莫大于心死,齊清猗痛失胎兒,郎君新喪,反倒表現的半點悲傷也無,不是心死了,還能是什么。
薛凌最終是忍不住,道:“當晚可有看見什么,我替你殺了他”。她已經想過無數回了,當晚動手的人,未必是魏塱。魏塱那只狗不可能讓齊清猗的胎落在陳王府外頭,還落的這么不留把柄。
所以,是誰呢?不管是誰,只要齊清猗能說出個大概,她薛凌就天涯海角,不把那人碎尸萬段不罷休。
齊清猗愣了愣,仿佛沒料到薛凌這么說。笑了一下,又替薛凌續了茶水。道:“落兒,是我,當晚之事,是我。”
薛凌看著齊清猗的臉,片刻之后將目光移開,沒再追問。
前些日子,齊清猗也讓薛凌不要自責,說是她自身導致了這場禍事。薛凌還以為是齊清猗說當晚是自己走出了屋子。今日聽她仍舊這么說,細想一番,可能中間還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關節,決定入夜之后往蘇府走一趟。
她不信當晚的蘇夫人當真一無所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