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當然知道拓跋銑逼著自己上奏折的用意,但自認道高一丈,與自己幾個心腹提出了這限市令,果然群臣相應,魏塱也無計可施。
互市互市,所謂商,就在這一個互字上,哪能限呢。活生生的人,又不是棵死樹,還能由著你剪枝修丫不成。莫說這羯族大概率很快就要有意見,便是沒有,還不能讓他有嗎?讓拓跋銑騎著馬去搶個精光,到時候,這梁是限呢,還是不限呢?
只要將沈家與羯的聯系砍斷,那霍家也就不用再拖著拓跋銑了。西北仍是那個西北,京還是那個京。他霍準就可以照舊與魏塱君君臣臣。
霍準又多念叨了一句:“倒是你,快些回到原職才是正理”。雖說京中人在,但令牌這種東西,總要捏手里才放心。
雪色的位分還是個小小娘子,宮內卻無人敢看輕。這快一月,她一人占盡君恩,皇后霍云婉都是綾羅珠玉,流水一樣的送,唯恐怠慢。書房小太監才看見雪娘子身影,就小跑著上前迎。踩高拜低,是這宮里的常規手段,便是御前伺候的人,也少不得討好一下各宮主子,怎能不認識這位新秀?
“娘娘怎親自提著重物,可是底下的人偷懶去了,奴才這就著人過去瞧瞧,必不能輕繞了”。小太監伸手欲接雪色手上食盒,隨口胡謅著沒邊的話。他能不知得寵的妃嬪啥光景,那些賤皮子此刻就是怠慢了皇后,也決計不敢怠慢了這位娘娘。
“我自己來即可,不用辛苦公公”。雪色笑著,不忘彎了彎腰,又從袖子里取出個荷包遞給小太監道“請公公喝茶”。
她生的美,又溫順,不怪魏塱日日捧在手心里,連下人也是真心居多。小太監歡天喜地接了賞,并未再去搶著拿籃子,只是跟在雪色身后不住恭維:“也就雪娘子護著咱這些上不得臺面的,咱可都是巴巴盼著您來,今兒皇上在朝堂發了好多火,就等著一可心的人來勸勸。”
“陛下心情不佳?”
“可不就是,不過萬歲爺不喜后宮娘娘過問朝事,小的也就不與您說道,免得給娘娘您倒招禍事。您可快點進去吧。”
“多謝公公”。雪色又彎了彎腰,腳下步子快了些。
有誰生下來就是謙默恭順的好脾性?不都是那十來年苦日子捱出來的忍耐力。天翻地覆之事,人皆有之。不知齊家丫鬟綠梔,不止平城少將薛凌,還有千千萬萬螻蟻。朝為露水,暮為塵灰,或者,二者調轉,如雪色娘子。
縱然成了天子新寵,不過時日還短,原由的一身印記,莫說褪去,就是存心想粉飾,也不過掩耳盜鈴罷了。所以,她如何不謹小?如何不慎微?
“皇上,奴婢見你早膳用的少,這會想是餓了,特帶了吃食來瞧瞧”。雪色走進房里,含羞帶怯的舉了舉食籃。她該自稱臣妾的,不過,一緊張,就忘了。
“做了什么,給朕瞧瞧”。魏塱擱下手里筆,并未糾正,書房就倆人,無需計較虛禮。何況,他就喜歡眼前人柔弱無依的樣子。叫奴婢,遠比叫臣妾順耳。
“清粥并小菜罷了,臣妾不比各位姐姐,又不識得那些名貴之物的做法”。雪色紅了臉頰,不敢正眼看魏塱。她在宮外十七于栽,過的清苦。什么人身燕窩一概不知,說的倒是實話。只是,今日之地位。莫說要學,只要她開開口,自有十七八個宮女排著隊的燉好了讓她拿來邀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