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,終于黑透了。
院子里的石榴花已經到了盛期,只是這花沒什么味道,晚間顏色也不如白天濃烈。若非大朵大朵的花苞將枝葉蓋過去,都要以為這是一株死樹了。薛凌站在下頭,伸手摘了一朵放手心里。
待情緒緩和過來,收拾了行李,她原是想過來跟老李頭等人告個別。可一路走過來,腦子空蕩蕩一片,既不知說要往何處去,也不知說何日回。加之夜已深沉,雖房里還有燈火,但沒什么響動,料來里頭的人已經在度良宵。她便誰也沒叫,只在院子里遙遙看了一會。轉身時又碰到這一樹堪折。
有花堪折直須折,莫待無花空折枝。
良駒仍在,馬廄的老板頗有良心,交代養著的那匹馬還是好生伺候著的,油光水滑,膘肥體壯,雖是好久沒見薛凌,但一點都不認生,還一個勁兒的往身上蹭。
她已經換了衣衫,是個男子模樣。牽著馬走在鬧市街頭,發現原也不過作繭自縛,這天下人來人往并無一人識得她是薛凌。待到出了城門,走的稍遠些,隨早間涼風,身下馬蹄漸疾,人也就逐漸好了些。
她本不打算去了,此處與鮮卑千里,且去了之后如何還一概未知,拓跋銑為王,接近大概也不是那么容易。昨晚在床上輾轉,薛凌覺得太久了,久到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拿到自己想要的一切。
也許,該換個方式,她可以把霍云昇騙出來,一劍封喉。然后是魏塱,魏塱也可以死的快些。陶記那有那么好的毒,只要再進宮一次,沒準一切就能如愿以償。她想這些想了一整晚,還未實施,都覺得痛快。可雞啼劃破暮色之時,還是義無反顧提了那個行囊。此時,書信應該已經到了江府,另一封,在蘇凔下朝之后也會拿到手。這兩人會看著朝堂變故,等她回來之時,霍云婉該也把人以蘇家的名義送給了霍準。
原她不僅僅是想讓那些人死,她想讓這場死亡公之于眾,傳唱于口。所有人都知道相門死絕,說書人可以講起天子亡于薛家之手。唯有如此,才能讓魏霍兩家千秋萬代如她的阿爹一樣,死了還被被一群身微命賤的螻蟻嬉笑怒罵。
薛凌忘了,薛弋寒一生但求心安,無意虛名。在意這些微末小事的,是她自己。
從來以己度天地,方有閑愁暗恨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