故而以前薛凌瞧著老李頭恭著身子在平城里晃來晃去,少有正眼看過。偏今日在窗口瞧著,一瞧就是一個傍晚。只想著老李頭莫說是要個藥鋪,便是想要皇宮的麒麟露,她也非得想辦法弄來。
包袱里干糧飲水尚有,待院子里燈火將熄,薛凌便摸索著用了些。說來也怪,在路上,這些破爛兒味同嚼蠟,在這個地方,吃來不遜魚翅燕窩。
她并未點燃燭火,黑暗里摸索著換了舊衣再躺到床上,迷糊著瞇了眼,枕著一室愜意,暫時忘卻魏霍江薛,便覺得周身無一處不舒暢。
然這種舒暢并未持續到天光,黑夜里猛然睜開眼。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,平意便輕巧的橫在了來人脖子上。薛凌小有吃驚,她是打算威脅一下江玉楓,卻沒想到這么容易得手,可見這狗壓根沒打算反抗。
人討厭的就是這種有持無恐,她斷不可能這會真在江玉楓脖子上劃一道,只得輕輕壓了壓劍,惡狠道:“我難道沒說過不能來這?”
“你當我想來不成。”
來者自然是江家的大少爺。江府一直有暗衛跟著薛凌,不過是前些時日她打發了。然她走之前說多不過半月,不料這一走,歸期不定。江府還背著一樁天子賜婚,哪能不心急如焚。偏手又伸不到胡人的地頭,更莫說把薛凌給找回來。
江閎在府里一日要罵上三遍,卻也無可奈何。除了讓人盯著薛宅,自然也派人盯著老李頭的地兒。薛凌前腳進門,后腳已有人去江府報信。江玉楓,已經是故意來遲了些。
滄海桑田,大多時候是歲月輾轉方得。可風云變幻,卻只需瞬息而已。而人心之事,又豈是風云二字能形容。
薛凌只當江玉楓是為了薛璃婚事而來,故而有些想不透他何以如此急躁。她都不記得婚期是哪日了。可大紅蓋頭一遮,底下是哪家嬌娘又有何人知道,全然犯不著深夜竄進這院子。要知道自己可是再三警告過江家,不要把手伸到老李頭這來。
其他的,似乎也找不出什么要緊的來。說來江玉楓也自詡正人君子,倒次次做這等跳梁之事。想是劍在頸上,有些賭氣的成分,江玉楓說完那句話也就不在開口。
薛凌等了半晌,覺得若再往下壓一壓,江玉楓非得破皮出血不可。兩人終究還要共事,只得冷笑一聲收了平意,也不避諱,自顧坐回床上,半靠著床頭,道:
“何事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