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間事,我見你笑著,還以為此事輕而易舉呢。殊不知,我哭,固然是行至窮途,你笑著,怎么也是走到末路了?
齊清霏終未答應要回去,卻不再纏著齊清猗。只說自己絕不胡來,但也絕不坐以待斃。齊清猗猶豫再三,便把薛凌的身份細細講了一遍,叮囑齊清霏其中利害關系,隨她去了。而自己的腳,則跨到了江府上。
她與蘇夫人雖不謀而合,各自計較卻又不同。蘇姈如能毫不避忌將“薛凌”二字寫的明晃晃,是因為了解江家當年與薛家諸多過節。而今薛家的人要成為江府的兒媳,里頭總有些東西值得思量。只是以前用不到這層關系,蘇府也就懶得去花心思,今兒個要用了,方才拿出來好好捋捋。
薛凌是以齊三小姐的名義定親,如果江府知道齊三小姐是薛凌,那當年之事皆是局,這個把柄應該足夠讓江閎去保蘇遠蘅。如果江府不知道,那江閎對這個毀了他大兒子一條腿的人應該記憶猶新。拿薛凌的命去換蘇遠蘅,這筆生意,江府應該也不會拒絕。怎么看,江府這條路都值得鋌而走險。
于是,蘇銀趾高氣昂的踏進了江府,略微裝腔作勢,江閎自己提到了薛凌。他老奸巨猾一輩子,估計也沒想到,蘇府其實并不知曉他跟薛凌究竟是何種關系。
蘇姈如是知過去,而不知現在,齊清猗則反過來,她因著江玉楓的緣由,知道現在薛凌和江府牽連頗深,卻不知道三年前江薛兩家恩怨。那時候,魏熠剛剛身殘,她終日以淚洗面,深居簡出,對門外是非一概不聞。
本該早些找上江閎的,可惜齊清猗對江府成見頗深。江閎是先帝選的太子重臣,江玉楓是魏熠的異性手足。可這兩年,陳王府和江府什么光景,她自是心里有數。明面上不說,心里又怎能毫無顧忌?
且好些日子前,江府便送來個跟薛凌差不多身量的小姑娘。只說是幫著打理大婚事宜,實則話里話外都在暗示要代替齊三小姐上花轎,語氣之間似乎還有些威脅味道,讓齊清猗閑事少管。
若無蘇凔這檔子破事,她真的閑事少管。權當府里沒這個人,更加不在意底下一天天備著的什么花轎喜酒和陪嫁。反正那姑娘安排的頭頭是道,甚至都懶得來請示她這個正牌王妃。
然而她找了兩三日仍未有薛凌下落,齊清霏已不再尋死覓活,只每日早出晚歸。雖不知在做些什么,卻是滿臉塵灰。夜間也是紅燭整夜不滅,整個人看著比前幾日絕食還要憔悴些。
這個模樣卻讓齊清猗更加心疼,萬般無奈之下,只得強迫自己扣開江府大門。昔日她咄咄逼人問江玉楓,江府娶薛弋寒的女兒是打的什么主意。今日找上門,卻多少有些戰戰兢兢。終歸她是個女兒家,不曾與外男,還是這樣的重臣針鋒相對。
且齊清猗唯恐江閎咬死了不認識薛凌,她固然是因為太缺乏處世的經驗,所以缺少了一點蘇姈如的那種膽氣,敢令蘇銀強壓江閎一局。更多的,薛凌是齊府的三女兒。深究起來,江府會不會怎樣很難說,反正齊府肯定是完了。
因此,“薛凌”二字被小心翼翼的融入筆墨,蜷縮在一副丹青的角落,與蘇府那張耀武揚威的描金箋截然不同。
然而正因為蘇銀已經來了一劑猛藥,齊清猗這碗茶,江閎才咽的下去。若早上那么一時半會,沒準三個人還真坐不到一起。就像齊清猗想的那樣,江閎拿不準蘇府跟薛凌是個什么關系,卻對齊府的光景門兒清,他根本不懼齊清猗把薛凌的身份抖露出來。這會見面,無非是想看看,能不能從齊清猗嘴里了解一下薛凌和蘇府的事兒罷了
沒想到,他了解到的,是他媽宋府的事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