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玉楓那點子良善終于沒了個干凈,他跟薛凌坐在同一局棋盤子上,眼瞅著還要繼續玩,可兩人雖非敵,卻也非友。唯有旗鼓相當,這局棋才能接著往下走,不然,誰知道啥時候桌子就被贏家掀了?偏偏,薛凌手里的籌碼太多了些,還對江家藏著掖著。
江家尚如此,蘇霍黃,乃至魏又何如?由來眾人是一盤散沙,唱出童子戲已是勉強,偏還指望聚成玲瓏塔,降住天下妖魔怪。
哪有神仙?肉眼皆凡者,此間無神仙。
“若我將來不比阿爹,人人皆不服怎么辦?”
“胡說八道什么,我看你比你老爹強的多。若真有人不服,嘿,你只管綁了他妻兒老小,拿住他身家性命,叫他不服也得服。大丈夫行事,不拘小節,不折手段。”
有些話,說不得,一語能成讖。于是齊世言妻兒老小、蘇姈如身家性命、霍云婉睚眥喜恨、江玉楓榮辱哀樂,他們或多或少聽命于薛凌,卻沒有任何一個是因為“服”。甚至,還有永樂公主,有蘇凔、有李阿牛,遠一些的,還有拓跋銑和石亓。
不過,不管服與不服,這些本來可能毫無交集的人,如今以一種巧合到詭異的方式,向同一個中心靠攏,并于某日正式碰面,來應證那句不服也得服。自此,梁一百多年的太平無事,無聲的宣告終結。
而這一切的根源人物,此時尚在大獄,生死未卜。雖說沒有蘇凔,薛凌的諸方勢力未必不會聚合。但蘇凔的入獄,無疑是將這一切加快了腳步。幾方要如何博弈尚不可知,但天牢深處的光景,從未變過。
然而蘇凔覺得,里頭那種能壓死人的黑暗,比他三年前見到的,要濃烈的多。一進到里頭,撲面而來的腐臭氣息,熏得人眼睛都睜不開。不知道是不是這一別經年年,里頭又添了諸多死人鮮血的緣故。
面前飯食早已涼透,有獄卒惡言:“狀元爺是吃多了民脂民膏,這粗茶淡飯就咽不下去了吧。”蘇凔只縮在角落,并不應答。
自他下獄第一天,便有個獄卒趁著貼身的功夫交代,除了他親自送來的東西,別的,連水也不能動。還特意大了嗓子喊:“這里頭多了畏罪自盡的大人,狀元爺可想開些,沒來的讓我們這些狗腿子替你陪葬。”
一眾人笑著稱是,蘇凔知他是提醒自己千萬別亂吃東西,免了被人來個死無對證。雖不知這獄卒是誰授意,但心底多有感激。只是,這獄卒送飯原是輪流,于是蘇凔便有一頓沒一頓的餓著。
好在,落到這步田地,本沒什么心情吃喝,也就不覺得有多難以忍受,反倒是心理上的壓力讓人頹靡不振。蘇凔本就是只驚弓之鳥,再加之四周慘叫聲不絕于耳,更是終日惶惶。而此刻,薛凌的平意,應是恰好掠過鮮卑人的脖頸,扯著石亓幾人遁地飛天。
怨不得蘇凔,薛凌幼來習金戈,自是少年鞍馬塵。蘇凔卻是開蒙識孔孟,現如今,
便落得個,儒冠多誤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