申屠易一把拉過薛凌,推著她要走,不欲與含焉過多糾纏。薛宋兩家的事怎么查他管不著,緊要的是先把人交出去,把蘇家撇清。
他念著好歹蘇家有點知遇之恩,蘇姈如又是自己救命恩人。更多的,還有一點不服。薛凌二字,仿佛不在是個人名,而是一種天命。一遇上薛凌,他就在不停的失去。這一次,他非要將蘇遠蘅搶出來。
身后是含焉重重墜地,申屠易腳步一個不穩,才發現衣襟已經被扯住,他回身就要舉刀,卻又唯恐薛凌趁機逃脫。仍是打算抬腳,卻又怕一腳下去,含焉就真的再也無力回天。
片刻遲疑,給了含焉再喊一聲的時間。
“她死不得。”
她拖著申屠易衣角,明明是伏在地上,語氣卻恍若高高在上,不容置疑。她從來沒這么聲色俱厲的說過話,她這一生都是和順謙柔,逆來順受。連在胡人身下惡心疼痛到了極致,都是一句欲拒還迎的“大人,你輕些。”
她想自己反正活不長了,省著力氣也沒什么用,不如盡數浪費在這最后光陰。
她根本不知道薛凌是誰,她喊了這一個早晨的“薛姑娘”,在申屠易未成點破薛凌身份之前,不過是夢幻泡影。
她被薛凌拉上馬背的剎那過后,那一路,含焉的注意力都在薛凌身上。怎會沒聽清薛凌與石亓等人分別時說的那句“我姓薛,三年前,你與拓跋銑兵臨平城,我就在城內”。只當是情急,由不得人細想。
薛凌一走,她就孤身一人上路。惶恐無助處仔細咀嚼,總能摸出點門道來。再不會有誰比一個平城人對三年前那樁戰事印象更深刻了。
拓跋銑圍城數日不攻,戰事既沒起,薛弋寒就不能下令其他城調兵。然平城臨敵,自是多有籌謀。城內囤兵,老百姓本就是長居城廓周遭,以城內作散集商貿之地,日升而聚,日落而散。
胡人圍城,城內小有戒嚴,雖還沒貼驅民告示,然緊張氣氛多少還是影響了百姓生計。那幾日,長街多是空無行人。含焉長于平城地界,對城內什么情況不說了若指掌,總不是陌生。且西北邊境人煙稀少,姓氏單薄,多以趙劉姚居之。
薛字,少見。
能在鮮卑人圍城時還在城內的薛姓人,就更少見了。
平城的人,誰還沒聽過薛家父子的名?然含焉顯然是不知道薛凌是個姑娘,她聽薛凌說自己是薛,只能猜到薛凌與薛家父子有什么淵源,決然沒想到,救她出胡境的人,是曾經城里一提起就咂舌的薛小少爺。
可就這么一點念想,已足夠她不要命的護著。而今猛然聽得薛凌是薛弋寒的兒子,她怎么能放申屠易走。可她聲嘶力竭喊著“不能死的人”,其實并非是薛凌。
她說的是薛弋寒,已經投胎數年的薛大將軍。
世人皆知薛弋寒已經死了,她還要牢牢抓著申屠易不放,以一種讖言的口吻,如同一個狂熱的信徒,對著申屠易傳經布道。
“他死不得...他死不得。”
“他沒死,我有父慈母愛”
“他死了.....”
“我就人盡可夫。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