拓跋銑覺得這封信上的印鑒是個餌,可這餌太香。他迫不及待就要咬鉤,他只要那枚骨印。
羯族部落分散,父子叔伯可能三五月才聚一次。手底下的人誰是誰,出了幾個常年守著的,其他還真是叫不出名字。往來之間,有什么憑證?來來回回就那么些東西。小兒子的貼身之物,足夠在那片地頭暢行無阻,去到任何人身邊。
如果羯皇跟石恒死了......
斜躺在椅子上,日頭曬的人舒服的很。捏著信一時間想不了那么多事,這會靜著,拓跋銑更覺的應該就是這樣。
那個漢女,連在口頭上都舍不得給四座城,哪里就舍得給那么多糧草。直接給一枚骨印好啊,誘導著自己去跟羯族來一場。就算先弄死那老東西,底下總還是要死些人馬。收服之后,還有大批糧草損耗。
如此不費梁國一絲一縷,就達到了她的目的。還順手讓胡地內耗,不能在五部統一之后立馬對中原起心思。這個女人,真是只狐貍。
他拍了拍身下羊皮,感慨著薛凌第一封信上所謂的要暫緩行事,怪不得要暫緩行事。拓跋銑起身哈哈大笑,將桌上筆墨隨手打翻在地。這種文雅東西,反正他是不愛。
哪能事事盡如人意呢,那女人急不可耐的東西展示給自己看,還不就是心癢難耐的要霍家死,他就偏要從這件事上多撈一點。
他知道薛凌會把骨印送往鮮卑,畢竟霍云昇快死了。就算他想的全部是錯的,只要霍家的人快死了,那個女人一定會把印給自己的。
想到此事,難免因輕蔑而覺得好笑。當年梁國京都,白面御林郎舉杯祝好,猶不過昨日之事。明日,那傳信的蒼鷹就要趕著去啖其血肉了。
聞漢人有逐鹿中原之說,初聽得,猜的是那只鹿子應該和原上黃羊一般被人追的抱頭鼠竄。后徐徐習之,方之中原的鹿從來是悠然天地其間,笑看一群人死我活。根本沒人去抓那只鹿,大家只想到,但若旁人死光了,那鹿自然便歸我一人所有。
這好像并無錯處,可總也有哪兒不對。他終沒想出個所以然來,只喚了幾個親信來議事,這頭頂上的天,該變一變了。
薛凌劍挑的并不順手,倒不是陶記沒好東西。陶弘之親自帶著,小二哪能沒眼力見兒,抱過來的都是鎮店的金貴玩意。然平意善守不善攻,軟劍善攻不善守,中規中矩的劍又不好隨身帶,怎么也不能十全十美。
她比劃了好些時候,仍是只能妥協,選了一柄極好的軟劍,輕柔靈動。其實她并不擅使這東西,戰場上的兵刃多剛勁厚重,砍將過來,軟劍是招架不住的。唯有仗著身形疾巧及劍口鋒利速戰速決靠割脖子取人性命,多用在兩軍叫陣時單人比劃用。
這玩意沒有點到即止一說,所以練起來沒什么意思,且完全無法跟魯文安過手,她學著玩了些時候,也就撒了了手。如此帶在身上,自然還是不敢丟了平意。只讓陶弘之幫著留意有什么合適自己用的,便出了陶記大門。
陶弘之微微躬身道了好,瞧著薛凌走遠,只抿著嘴角咧了一下。什么也沒問。他看見薛凌脖子里有細微翻白傷口一絲。常人多是看不出來,但他這個行當,常有不經意磕碰。出血之后再泡水,傷口便是這樣表皮發白外翻。
一個姑娘的脖頸處,總不能是不經意磕碰的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