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白相撞,就越顯的紙上墨濃。
她緩緩抽了一張出來,面無表情的掃了一眼。是“計伏成戴,談宋茅龐。熊紀舒屈,項祝董梁”。與她近日遇上的那些狗毫不相干,卻又頗為相近。
近到她想去捏一把那個裝著孔明鎖的荷包來按住躁動的心,才剛觸及,又記起兵符的事,瞬間跟燙了手似的,縮回老長一截。
人,終于重重的倒在了床上。
霍云婉給蘇家的信,是在第三日晚到的蘇家,江府的人,果然是還沒到回到京中。縱是兩看相厭,聽聞宮里來信,薛凌還是老老實實坐到了蘇姈如一側。
這數日,她不愿意出門,蘇姈如也沒來叫,飯食一應是下人送到面前。如此識趣的蘇夫人,薛凌也是第一次見。許是覺得這人終于不拿自己當傻子玩了,她心頭又平了幾分。
然蘇姈如開口卻不是信上寫了什么,反而揚著那張紙條仍舊是問:“落兒可有玩過骰子?”
薛凌冷著臉,兀自伸手去拿紙條。她只當蘇姈如要閃躲,卻不料輕易就拿到了手。雖小有疑惑,倒也沒多管。展開來看,是霍云婉的筆跡不錯。
只是...薛凌抬頭看了一眼蘇姈如,咬了一下嘴唇,才堪堪止住嗤笑。霍云婉的架子大了些,既無寒暄,也無借口,簡明扼要,十萬石。
但她并無多長功夫去嘲諷蘇姈如,而是推敲起信上內容,未免與自己預料相差太遠。十萬石...夠十萬大軍月余口糧。先不要說鮮卑有沒有那么多人要養,就算拓跋銑已經備馬要跟羯人真打起來,原子上一馬平川,無物可擋,生死勝負快的很。拖一個月,怕不是他想等羯人的肥羊多下幾窩崽出來。
而且,這與自己當初商議的東西相去甚遠。整整差了數倍,獅子大開口,那傻狗也不是這么個開法。但世事就是說不準,她捏著紙張,一時間分不清這東西是拓跋銑想要,還是霍云婉想要。
然而不管是誰想要,梁國的糧倉傾盡,估計一時間都搜刮不出這么多余糧,又遑論蘇家。而且這么多東西,要運過去。霍家的手再大,怕也難以遮的住。
就不知里頭是哪個蠢貨在玩花樣,好在霍云婉應該會遞信到薛宅處說的清楚些,薛凌心性稍定,便決定這個問題先擱一擱,稍后回去等著。當務之急,是蘇姈如想怎么做。
雖蘇遠蘅在獄里,蘇家騎虎難下,可信上內容一看就知道荒唐。薛凌自覺擱自個兒身上,再是強忍,也要氣個青筋畢露出來,卻瞧蘇姈如此刻還捏著個帕子四平八穩的問人是否玩過骰子,真真是能耐。
便是她剛剛搶了信,又明晃晃的輕視,蘇姈如也未改神色,撿了把椅子坐下,轉了話頭,道:“說的詳細些唄”,似是忍俊不禁,她捂著嘴笑了一回,才滿是戲謔道:
“這是哪家的,莫不是個癡的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