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凌送參那天進去晃眼瞧過,里頭布置絕對說不得寒酸,可能某些地方比后院幾人寢房還舒服些。老李頭心疼病人,靠枕床榻用的都是好東西。天知道那蠢貨是起了什么心思,非得鬧騰著要換地方。
換也不換別的,指了非要換綠梔的閨房。
小姑娘臉皮極薄,怎么經得住這種羞辱,吵吵鬧鬧哭哭啼啼的不同意,老李頭垂死病中驚坐起的周旋,說要把薛凌的房給了那好漢,反正薛凌就沒住過幾天,事后扔了也不妨事。
那倆人一聽自是喜不自勝,不料進去一看,房里冷清空檔,跟個石窟隆一樣,大手一揮,幾個房間轉了一遍,不等綠梔同意,自顧躺了她床榻去,對著一眾人敢怒不敢言的模樣大肆譏諷。
這些人,又沒別的樂子可尋。說是有幾兩銀子,卻也給不起翠羽樓一夜**。說是有點權力,卻也只能嚇唬個怕事的升斗小民。所以,除了從欺軟怕硬這種爛事兒里找點成就感,還能做些什么呢?
薛凌已經無從得知前因后果了。她只看見綠梔雙眼紅腫的倚在門外,看了一些時候,房里一會叫倒水,一會叫入恭。趙姨兩口子也不知道去了哪,跟著綠梔那個男子倒是跑了幾趟往老李頭房里,應是盡心伺候著。
她沒上前勸慰綠梔,只是借著柱子掩住身形,做賊般鬼鬼祟祟瞧了好久。房里一直是一個人折騰,不知另一個是去了哪,薛凌也懶得關注。她就這樣站在那,靜靜的看著光影變幻,似乎自己與這存善堂里的一切并不熟識。
她僅僅是,來瞧自己的....獵物。帶著俯瞰眾生的憐憫,和天地般的不仁。
有些巧合,來的猝不及防。房里確是只有一個人,今天盂蘭盆節,管他忠孝悌恭,還是奸忤惡刁,總是要往祖宗前撒點香灰的。
躺著的這個,不好動彈,而且得盯著老李頭幾人,勉強就罷了,另一個卻是急匆匆趕著去買了黃符元寶,感謝祖墳總算冒了青煙。
他既是要走,少不得要安排一下這邊。先吼了幾嗓子,將來存善堂的人盡數驅散,又交代著留下的那個千萬別客氣。得先擺足了做派,免得一個人在這被人鉆了空子。
一千兩銀子啊,讓他提著腦袋去拿都行。也許,他不走,薛凌來了瞧著的又是另外一些東西,大概他家祖墳確實冒煙了吧。
陰天夜色也來的早,空氣中滿滿都是紙錢燒盡后的糊味。薛凌扭轉了身子,慢吞吞走出前院。站了許久,雙腿有些僵硬,便挪動著下臺階,沒注意最后一步,恰踩到老李頭切藥材那柄鍘刀,側翻了壓在腳背上,敲的人生疼。
薛凌先皺了眉,轉而彎腰拎起來,借著若有若無的月光打量了兩眼,倒是挺趁手。她捏著刀柄處,拎手上往外走,身后還有男人渾話余音未散,卻又聽不出個究竟。
與薛凌所想不同,霍準這個時候才回到府上。薛璃回的早,是他參與了大典后就告退了。霍準既身為相國,還多的是破事要跟著轉,直到天黑將盡,才勉強松了筋骨。
二來,今日霍云昇離京,他自是不敢掉以輕心,巴不得貼到魏塱臉上去,看看皇帝有無一絲異樣。若稍有不對,云昇還能快馬加鞭趕回來。
倒好,魏塱正常的很,除了一整天的勞頓略顯疲態之外,其他并無什么不妥之處,還能一如既往的裝腔作勢道:“云昇可好些了,近日他不在身邊,朕心惶惶。”
霍準也笑:“國泰民安,四海歸服,何物敢使陛下惶惶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