要糧,要錢,甚至要女人,他也是一直給,一直給,這種供奉與勒索,唯有血與火可以終結。
可惜當年他不敢,現在仍舊不敢。他從來就沒什么好脾性,那不過是懦弱無能戴了張花枝招展的面具。
而懦弱是無處不在的詛咒,人于天地如螻蟻,微乎其芥。
只是那個時候,薛弋寒殺了胡人,他可以大叫一聲好。今天卻沒辦法真的替薛凌喝彩。他終戰勝了心頭惡鬼,想勸薛凌收手。
但老李頭在平城時就不敢多管薛凌的閑事,習慣成自然,事到臨頭更是沒個主意。他半真半假,想用薛弋寒唬住薛凌。想用平城的雪,去消融院子里濃濃血氣。
他躺在床上,徹底失去了他的將軍。
黃銅的缸子十分好找,好歹算個富貴物件兒,尋常人家哪舍得擱院門口當水缸。薛凌孤身一人,墻也翻得,梁也上得,不消片刻就到了五爺的院子里。
確認過那蠢狗死前說過的線索,薛凌輕聲進了屋。出乎她意料的是,這五爺是個拖家帶口的。院里幾間房人都不少,聽了好幾間屋,方分辨出其中一間應是一男一女中年人,約莫是她要找的。
本早該想到這狀況,這些人年紀都不算小,就算膝下無子,女人總有好幾個。不過那倆人死在存善堂里就不說了,單這五爺從面相看,還要比那幾位大上一些。又是個小領頭兒的,沒少吃黑錢,買上一畝三分地,是該老婆孩子熱炕頭。
她緊了緊平意,只在門外頓了一個抬腳的功夫,便輕挑了門閂推出條一人寬的小縫。里頭人沒醒,原說五爺是個吃衙門飯的,不該這么遲鈍。
然這會正是凌晨熟睡的點,更多的,是薛凌推門的經驗極巧。當年,她明縣夜逃,農戶家的門粗糙,一碰就響。房頂又多是些茅草磚瓦,弄個洞不現實,只能逼著去開門。一路走下來,這推門的活兒倒學了個輕車熟路。
進了門,就更不容易發出聲響,直走到床前,還未有人醒。她瞧不清床上是誰,恐弄錯了人,便咳嗽了一聲。那婦人未醒,五爺卻是驚覺方位不對,睜眼喝斥道:“是誰?”
他才發了個聲,薛凌即知沒錯,不等人起身,立即飛躍過去,橫過平意低聲道:“將那日所有人的住處給我。”
五爺平躺著,試探著問了一句:“江夫人?”
旁邊婦人囈語喊問“郎君怎么了”,并未睜眼。五爺趕忙道:“無事,我起夜,你睡吧”,說著示意薛凌要走。
薛凌緩緩移了劍,待他起身后將人劫持到門外,道:“還有兩個人,住在何處,你說出來,我只要你一人死。你不說,我就讓這一屋子男女老幼陪著你上路。然后再去存善堂慢慢等。”
“江夫人,你不要沖動,那日是我們的不是,您......”
“那日是那日,今天我趕時間,你這院里人也多。”
五爺似還要辯白,張口卻是一聲悶哼。兇器細小,但扎的頗深。他皺眉感受著體內冰涼,估摸著至少進去了兩寸有余。恐薛凌拔劍,他一把捂住腹部,另一只手抓著薛凌胳膊,痛苦道:“江......”
薛凌沒動,只偏頭看向另一間廂房,道:“我說我趕時間。”
那間房里,應睡著個垂髫小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