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越在意什么,樁樁件件都是因為什么。守著的人當然貪圖白花花的銀子,也畏懼惹了哪家老爺,明兒就吃不上口好飯。
可這么輕易放了人去,未必不是見她倆是小姑娘的原因,俏生生的一嘟嘴,嗔癡都惹人憐愛。普普通通拿點微末月銀的人,難道還能學著錯殺三千無所謂?
薛凌從不是個疼惜錢財的,到了這個點,卻對丟出去那荷包惦記的時間格外長了些。
壽陵地方不大,位置卻是得天獨厚。別的小鎮離京都不遠,趕路的人白天也懶得歇腳,尋常往往是踩著紅日出門,一路到壽陵剛好太陽要落山。或是干糧啃了一路找口熱食,或是趕在天黑之前找個地方住下,都恰到好處,所以這地反是稱得上繁華。
過了前幾人盤查,余下的路程都順利,城門處雖還有人要掀簾子,也是才見倆小姑娘在車上,揮揮手就由了兩人進。
薛凌一路都是追人,雖是耽擱許多,進城的時間也還稱的上早。但這個點,已可見街上往來佩刀巡街的人數偏多,遠不該是個縣鎮該有的架勢,顯是魏塱遣來的人已經開始調動人手準備在此地攔截霍云昇。
不過平頭百姓似還沒感受到緊張氣氛,攤販吆喝和京中相比亦不妨多讓。自進了城門,馬車輪子轉動就慢了甚多,四周吩嚷,將薛凌拉回少許。
她想著那些爛透了的東西里頭,又好像還是有些歡聲笑語,起碼路邊那賣糖人的中年男子一臉喜慶。
與李阿牛說話是個扯謊,但她確實也想快點回京。感受著馬車越來越慢,薛凌對著少女問了上車以來的第一句話:“什么時候掉頭?”
少女并不看她,只顧掀了簾子眼巴巴瞅著外頭各種小玩意,自說自話般道:“那當然要歇歇腳再走啊,伯伯在茶樓處等著呢”,說罷才回過頭來沖著薛凌吐舌頭:“小姐急些什么?”
有些像齊清霏。
薛凌卻不再像剛進齊府的樣子,她這會全無心情哄著這小姑娘玩,只冷冷道:“還是早些回去,看模樣,恐宵禁時間會提前不說,沒準宵禁之后,城中連只蚊子都飛不進去。”
現下這些蠢狗松泛,等魏塱的人親自趕過來接手查人一事,情況就不好說。路上沒能追到霍云昇,肯定會有大批人馬過來以壽陵為點,方圓幾十里花草樹木沒準都要被削個干凈。想到此處,她忽覺好笑,也不知江府那群人要怎樣將李阿牛帶回去。
薛凌說的嚴重,少女也不當回事,仍一副天真爛漫相對著薛凌撒嬌道:“知道啦知道啦,就回啦就回啦”,她探出個腦袋去催那車夫:“伯伯你倒是走快點啊。”
那老頭回了半張臉,也是笑的慈祥,說是抱怨,實則是哄著少女討饒一般:“您可瞧瞧這,人堆兒里了都,往哪快啊。”
確實是人堆里,越往城中,越是水泄不通。天南地北什么玩意都有,偶爾還能見著一倆胡人把臉遮的嚴實。
薛凌順路瞧了些,旁人認不認得出她是不知。但胡人的眼睛與鼻梁,一瞧就與漢人不同,她別說睜著一雙招子看,就是戳瞎了,手指頭摸上去都能分辨出來。
這個時節在梁與胡地來往,多是倒騰什么生意。薛凌縮回腦袋,暗腹誹了一句,點兒背也是慘。有了霍家一檔子事,別的不好抓,胡人卻是肯定出不了關。
少女與老頭還在吱吱喳喳扯了半條街,薛凌只垂了雙目,貌似在聽,實則什么也沒入耳。如此從城南門進,直跨了了整座城,搖晃到北門,耳旁總算清凈了些。
城里當然沒什么等著的伯伯,只少女隨手撿了一籠熱騰騰的包子分與薛凌倆個,剩下的自己拿著啃的歡實。
出城繞了幾個彎,就又回到了來時路上。走了不遠,就入了岔道。趕車老頭截然變了個模樣,揚著鞭子將兩馬趕的如騰云駕霧。
即使路面比官道差的不是一丁半點,薛凌仍覺耳旁生風,趕上極不平整的地,整個人顛的從榻上彈起老高。一路這么跑回去,多好的馬估計都得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