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凌在平城極喜馬,現卻沒多感慨,到京之時,差不多是亥時初。她還有心情估摸一下腳程,暗夸這老頭御馬著實了得。遠的不提,就說那李阿牛,估摸著讓他騎馬都跑不了這么快。
這個點早已宵禁,且守門的人比之以往多了好些。其實這些年太平無事,梁宵禁條例甚是寬泛,好些酒肆茶樓燈火徹夜不息。
偶有三更半夜進出的,除非把我是匪人掛腦門上,灑點銀子,基本也能蒙上守卒一只眼睛。不然昨晚江府在福祿閣子旁邊的莊子門口喧鬧,早讓人逮了去。
今晚卻是不行,守城門的人口吻甚是嚴厲,連連擺手讓少女停下。薛凌倚在車廂上并未打算下去,她知魏塱沒抓到霍云昇,必定要提防此人折回京中,守的緊在所難免。
進不去也純屬正常,畢竟皇帝眼皮子底下,管事的都是身邊人,肯定要比壽陵那破地牢實些。
但進得去也未必有多稀奇,魏塱打算對霍家下手,正是怕出意外的節骨眼,沒準也交代過底下人盡量別多生事端。
京中大小官員家眷那么多,倆小姑娘孤身在外一宿,鬧大了也不是什么好事,就看隨行的少女怎么演了。
而她不著急原因,更多的是因為讓不讓進,其實都無關緊要,區區一扇城門哪能攔了她去。真是此處死活走不通,她掉頭下車,撿個僻靜地,費些力氣罷了。
那少女跳下去先是一貫的霸道著甩了銀子喊要進城,喊了幾回不得其果,瞬間眼淚就掛到了腮邊。
哭哭啼啼道:“深更半夜,她跟小姐兩個姑娘家在城外怎么活?本來時間是好好的,哪知道回來這一路被攔住了不下十來回,一盤問就是大半個時辰過去,隨行的兄長家丁都被扣押,不然哪能趕不上回城的點。現又不讓人進去,這不是要了命去。”
趕車的老頭也戰戰兢兢的說好話,聽得人好像是很難辦,只能向為首的看去。那人思索片刻,過來猛一掀簾子,正對上薛凌將身子往車角落里縮,眼神在舉著的燈火照映下頗有楚楚之意。
他將燈籠往里湊了湊,薛凌跟著又縮了縮腳。車廂是慣見的富貴陳設,一應女兒家事物,角落里一個香囊球里不知是燃的什么料子,明顯早無余溫,氣味卻還是有徐徐升煙之感。
依著上頭最新的消息,霍家不該有這么奢靡的馬車回城,起碼不能這么快就找了一架回城。他猶不放心,擺了審犯人的架勢問:“哪家的?”
薛凌避開目光,記起江玉楓說的表小姐,道:“是江老爺的表親”。她有意說的模糊,也未多做解釋。京中姓江的海了去,若是這人不細問,犯不著趕趟兒把江閎扯進來。
果如薛凌先前所想,那人皺了皺眉,還是放了簾子,對著趕車老頭一偏腦袋,示意馬車進去。只想著那少女說是盤查才誤了時辰,旁人被扣押等事皆是很符合現狀。
京中能派出去的人,基本都往壽陵方向去搜尋。富貴點的馬車是重中之重,這倆姑娘被攔自是板上釘釘的事。
既然是沒半分疑點,大家樂得少找點麻煩。霍家死了,多少人盯著皇帝,真個是哪家千金被糟蹋了,有人借題發揮將本子往上一參,到最后倒霉的不也是他們這些辦事的么。且不說這些年宵禁本就是個口頭功夫,真就論起來,生老病死事它也在宵禁外啊。
少女破涕為笑,歡呼著跳上車喊:“謝謝差爺”,薛凌瞧簾子還在飄蕩,恐縫隙里給人瞧了去,仍老老實實的縮在角落里等老頭進城。有懶可偷,樂得順其自然圖個自在。
直馬車進到門里頭,她才回正身子,掀起窗簾一角,往外瞅了兩眼,想看看城中狀況。
熟悉的茶樓緩緩闖入眼簾,里頭雖是熄了燈火,但城門處守著的人皆是舉了火把,地上還置了好些宮燈。光暈擴散了老遠,連那樓門上的雕花紋樣都能看清。薛凌彎了下嘴角,真是巧了。
早間她離開走的是北城門,現兒個回來又是北城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