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而今說霍家與胡人來往,不過是那日陛下拿出來的幾封書信而已。可筆墨類東西,最易造假,尤其是沈元州將軍自今年初,本就與胡人走的近,更是輕而易舉。可惜,霍家沒有像沈大人這樣的嘴皮子,說的金鑾殿上秋風都散了。”
“再說證人暫時只有劉度支一位,空口白牙,賬目也沒拿出來一本,東西咱是既不知道去了哪,也沒見人追回來。這也算得人證的話,以后斷案何須三部出馬,且養個閑人,也免得讓人嘲笑說我朝廷殺雞動用宰牛刀。”
“陛下”,謝瑜轉向魏塱道:“臣請陛下寬恕沈大人今日失態”,說著又向黃靖愢鞠了一躬,道:“也請黃大人雅量海涵,諸位都是為陛下分憂,所謂和而不同,今日當以胡患為首要大事,何至于內訌當場。”
他是御史大夫,說這些倒是極合身份。黃靖愢恨恨退了回去,沈元汌仍未起,一臉淡漠沒答話,雨諫自是好端端跪著,低頭只暗道謝瑜確實能耐。
幾句話緩了局面不說,還暗測測懟了一把皇帝撒出來的證據都是子虛烏有,又將沈家扯下水。這情況昨晚在謝府就料到了,不過等事實擺在眼前,還是覺得這些文人花樣當真有意思。
魏塱一直皺眉不言,由著底下人擾攘半天。見喧囂見熄,深吸了口氣,呼聽殿外一聲長音喊:“報。”
他還沒通傳,一佩刀之人領著個風塵仆仆的驛使就闖了進來,單膝跪地,道:“陛下,寧城軍書,八百里加急。”
帶刀是宮里貼身衛尉的特權,情急闖殿不算失儀,眾人皆不以為意,魏塱本是要斥責沈元汌,這會只能換了個口吻道:“呈上來。”
太監又邁著步子去拿,既然是寧城來的,魏塱不看也知道是什么東西。但眾臣在前,只能接過來仔仔細細從頭讀到尾。
折子落在雨諫前頭不遠處,魏塱怒道:“好個拓跋氏,蠻夷野物,敢辱我中原正統。”
雨諫斜眼,只能看見謝瑜的腳尖。縱對不上目光,二人仍是心照不宣。看來這軍書急報來的比預想中要早,且來的剛是時候。
霍云旸智計不遜霍準,這軍書本該是經由驛站層層往上遞,可他唯恐到了近京處,那些驛丞是魏塱的人,一看是寧城來的文書,直接就地銷毀,讓東西到不了殿上。故而交代人,一旦過了懷遠關,再不可于驛站歇腳,因此才比雨諫預料的快些。
到了近京,又有提前備好的文書冒充別處人去換了官馬,宮門處自是再不敢阻攔。有了這封折子,寧城戰事就板上釘釘。
謝瑜也長舒一口氣,起碼短日內,他不用去吃牢飯了。他趁著魏塱專心致志讀折子的功夫,去瞧了一眼還跪著的沈元汌,暗道沈家也不容易。
明知爭論毫無意義,還要在這里演的熱血沸騰,這也是他為什么能將雨諫送到皇帝面前的原因。邊關那場戰事,是非黑白,真假忠奸,豈是一場爭論能蓋棺定論的?那得看,最后是誰贏。
誰贏了,誰就是真。誰輸了,誰就是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