街道走向和舊時不差,她這一年往來胡地也在寧城打了兩轉,只一直不曾花太多心思留意市集全貌而已。
但霍云旸所言不差,寧城似乎全程戒嚴,上兩回來瞧見的那些吃食玩物店一概打了烊,連個販夫走卒都少見,只寥寥數家還有人進進出出的,看模樣是在收拾行囊。
走出城北住處好遠,還這般冷清,薛凌小有詫異。霍云旸居然讓百姓關門閉戶,這不是無端落人口實么。
后頭人還跟著,她不便隨手拉個人打聽。何況謊也撒了,干脆停下腳步,等了片刻,轉身道:“兩位那么好雅興,不如出來站的近些,遇著孤魂野鬼,也壯壯膽不是。”
那倆人原一直在馬背上,防著薛凌突然縱馬而去,聽見她說話,猶疑片刻,便下了馬,隨即上前對著薛凌微躬身,卻并不說話。薛凌道:“我原想買些黃紙金箔,這城里是怎么了,離過年還好些時候,就縮在家里守歲么。”
其中一人道:“近日城中戒嚴,姑娘所需,遣我這位兄弟去便是,將軍想必等的急,不如請姑娘與我先行驅馬前去忠義塚,請”。說著伸手往前,示意薛凌先走。
“忠義塚...”。薛凌嘀咕了一聲,笑的有些不屑,道:“他等的急,是他的事,我又不急”。說罷仍是牽了馬緩步往前走。
那人一愣,應是沒料到薛凌完全不給臺階下。但馬上就牽著馬跟了上來,一路小聲指著方向。另一個在街角處卻走了反方向,薛凌猜是被遣去買黃紙等東西,也沒回頭問。
昨日來時,街上分明還熱鬧,不過歇了一宿,就成了這個鬼樣子。除了猜不透,更多的是擔憂殺了霍云旸之后找不到地方藏身。
一路走,都沒看到合適的地兒能停留,薛凌走的越發緩慢,到最后那人忍不住前催促了一句,倒是表達的委婉,只說“想必已買好了香燭紙錢在等著姑娘,久候對逝者不敬。”
薛凌沒答話,翻身上馬往南門疾馳而去。她殺了霍云旸,斷無可能招搖過市走到這里來,所以看了也是白看。先前那一段路的模樣,基本都記在了腦子里,只能回去再定下如何出逃,好在可以明日才出發。
城南門一直開著,那人見薛凌上了馬,也立即追上來,老遠就亮了牌子。幾個守門的往兩旁推開一大截,由著薛凌快馬掠出門外。
都離城門好幾個馬身遠,她驀地回頭,見那倒霉鬼還被懸于城墻之上,于風聲中問道:“他犯了何罪?”
“姑娘不必掛懷。”
或然是馬跑的太快,她感覺不出上面的人死活。但昨兒入城時,就見人似乎已經掛了許久,又過去了晝夜,死了也是正常。
她沒多迫切要救人的心思,只有些輕微不適。就算這人刨了霍云旸祖墳,殺人不過頭點地,做這檔子齷齪活計無端添惡心。
馬跑十里也就一盞茶的功夫,聽聞“忠義”這么重的嘉許,還當墳塋壘的有多高。到了才知霍云旸所言不虛,不過一片松木已成林,郁郁蔥蔥的,讓人分不清是松給死人作祭呢,還是死人給松添肥。
另一個人果然已經拎著一大袋東西在那等候,瞧薛凌來了,指了指林子中一塊碑文道:“姑娘請。”
薛凌丟了韁繩,走上前去,看石碑占地方圓不過數尺,碑文已被青苔覆蓋大半,能辨認出的字跡寥寥無幾。
且寧城已是初冬,這些地蘚類植物早失了翠色,黃不拉幾的糊在上頭,她手指動了兩下,終沒覆上去描摹一下看看寫的是什么內容,而是繞到袋子里,抓了慢慢一把紙錢,灑的漫天都是。
一人掏出個火折子來道:“姑娘小心。”
近日西北風大卻未落雨,林間干燥的很,火苗一起來,碑前厚厚一層松針跟著燒的噼里啪啦,那兩人及時清理出一圈土地,阻止了火勢蔓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