反正,他也不冤枉。
倒是徐意沒及時走,一句“我要核查一下牢里安危”支開了眾人,這才道:“謝大人認了吧。”
謝瑜抬頭,恍若瞬間白發橫生,無風自動,將蒼老二字涂了滿臉。或然他早已白頭,知天命的歲月啊。只是往日玉冠壓頂,玲瓏生輝,哪能讓人看到底下雪鬢欺霜鬟。
“我不認什么”?他嗤笑著問,笑的是徐意浪費唇舌。都這樣了,他認與不認又何妨,輪的到徐意在此小人得志。
謝瑜復垂下頭去,繼而“嗬嗬”之聲響徹牢房。好在天牢里嬉笑怒罵由人,獄卒什么牛鬼蛇神沒見過,所以沒人過來看看謝瑜是不是瘋了。
徐意摸著腰間刀柄,彎腰輕聲道:“我勸大人,皇帝叫你認什么,你就認什么。皇帝不讓你認什么,你就不認什么。我可保你家后人性命兩條,保女不保男,大人想清楚,掉腦袋之前,我會再來一趟。大人認得好,今日就一言為定,大人認不好,死之前怕是要先看著他們為妓為娼。”
他退回身子,猶恐交代的不夠透徹,鄭重道:“霍云旸已死,寧城易主沈元州,大人認了吧”,說罷關上牢門落了鎖,走出天牢深處,才自言自語道:“我都認了。”
清洗還在繼續,京中全程戒嚴,幾條主街皆被勒令閉戶,窗戶門縫里只能瞅見御林衛橫沖直撞,老弱婦孺哭聲一片。當年魏塱登基時,依稀還沒這個架勢。
早朝散的甚快,太監拖著聲音將霍家罪狀宣讀完畢,今奸相已伏法,天子開言納諫,凡有本奏,百無禁忌,而后退朝,單獨邀了兵戶兩部去書房,說是為了胡人南下一事。
眾人皆聽出皇帝的意思是霍家已經完了,你們有的沒的只管往霍家身上扣鍋即可。但這并不足以震懾文武,真正讓百官膽寒的,還是霍云旸已經死在寧城,首級不日就會進京。
這位天子上任三年,確然手腕非常,能在黃霍兩家夾擊之下艱難扶了個沈家起來。但誰也沒想到,皇帝穩在宮中,千里之外的霍云旸死的不明不白,而且沈元州當即就到了寧城。
再看紛紛回來復命的御林衛部署,細心之人不難發現,魏塱所點之將,皆是往日與霍云昇淵源頗深之人。越親近,則捉拿的官員也越重要。
首先將這些人全部分散開來,其次既讓其與霍家官黨自相殘殺,又留個把柄在手,如果發現誰用不得,只需以放走朝廷欽犯的名義將其斬殺即可,連與霍家勾結的證據都用不著花心思去找。
而其中徐意首當其沖。
雨諫回京時,曾當著朝臣面說有人前往寧城挑唆霍云旸君臣失和,被霍將軍掛于城頭示眾,那人身上就帶著這塊牌子,是深宮禁衛的東西,以此暗喻那人熟知皇帝事務。
魏塱亦知這說辭大抵是霍云旸自己拿牌子出來賊喊做賊,但當時他有意試探徐意此人,便將此事交由徐意去查,目前還沒個結果,但時日尚短,也怪罪不得。
衛尉徐意是宮里老人,既未與哪家公然結群,卻也非魏塱一手栽培。但他又找不到什么理由拉此人下馬,正好借此事讓其塵埃落定,是故魏塱指了徐意前來捉拿謝家。
倒不是徐意與霍家有什么情深似海,更多的是以此為據將其調離宮中,宮內禁衛權暫時易手給魏塱的心腹林歮。以謝瑜的地位,要徐意帶人去捉拿,倒算是名正言順。而對魏塱而言,徐意此人究竟如何,就看他如何辦這樁差事了。
恩威并施,帝王謀略,徐意焉能不知,所以他許了謝瑜兩條人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