未曾發生的事情,就算不得錯處。
所以無人會在日后想起,倘若薛凌未殺霍云旸,寧城只會城門大開,霍云旸大概且戰且退,而魏塱進退兩難。
發兵增援,恐霍云旸連手拓跋銑埋伏沈家,不發兵,則胡人一路南下,霍云旸借此造反。到時中原境內,小兒夜啼應比現在凄厲的多。
人只看見,她在舉足輕重的時候,為私欲斬殺朝廷大將。
兩個日夜后,城內火分明已經燃盡了很久,但薛凌隔著厚厚城墻,仍能聽見里頭噼啪作響,間或有斷壁頹垣轟然倒地的聲音。
又不知過了幾時,手撐著地面才艱難爬起來。從城北跌跌撞撞走到城南,約莫花了半天功夫。以往即便不騎馬,她上躥下跳的,一個鐘頭能跑倆來回。不過城中灰燼焦木到處都是,幾條主街都覆往日平攤,也確然難走。
霍云旸那厚厚一疊信果然還在,埋得好好的,上頭壓著的石塊都沒怎么挪位。薛凌手上沒兵刃,好在這幾日未有余,刨過的泥土依舊松軟,略花了點功夫便挖了出來。
霍準那枚扳指也在,念及以后要用霍家舊人,總得有個憑證,那天她遞給霍云旸看后,又一把搶了回來,一起埋在了這。
大抵是生死之間走了一遭,明明兩三日的功夫,再看到這些東西,竟然隔世經年似的。反正四下無人,薛凌哆嗦著將信取出來,一張張看了來,想試試能不能理出個頭緒。
她兩日未吃什么東西,身體也不好,霍家機密事件本設計的巧妙,讀不出來也正常。人勞累極了,連和自己較勁的功夫都沒有。
信塞回去后,倒是那枚扳指在陽光底下光潤通透,一汪紫色像是下一秒就會開始流淌,難怪是霍準心頭愛物。她拿到手這么久,還是第一次仔細瞧。
回京是樁困難事,平城五十里內基本無人煙,想要找匹馬掘地三尺也出不來。寧城那頭不知如何了,且莫說走不過去,就是過去了,未必還有好運氣從拓跋銑手底下活著出來。
那人眼里殺意,薛凌瞧的分明。現在念想起來,尚有劫后余生的齒冷感。一想到拓跋銑,在回京這件事上,除卻體力,更在心理上多了一層負擔。
自己回去,會像拓跋銑希望的那樣.....殺了魏塱嗎?
薛凌支撐不住,在地又坐了小半個時辰,忽記起南門近處該有些兵刃未曾燒毀。城池糧倉處向來有架子,常年擱著各種亂七八糟的玩意,防著有賊人進門,值守的無兵刃可用。銅鐵之物雖也融于高溫,但尋常火焰,總能剩下倆破銅爛鐵,拿著不能用,當個拐杖也好。
她再次站起,挪動到灰燼里頭,果真翻得一些有用的碎鐵出來。而且木梁底下有暗火,想想路上少不了需要火源,剛好包信的油紙可以卷個火折子帶著。
此次不用憶舊,便找了近處水井飲了些水,拎著東西就上了路,走的卻不是寧城。那邊戰事正亂,過去前路未知,倒不如往安城方向些,然后奔著烏州走。只要一遇到人,剩下的事就簡單多了。她對這帶頗熟,也不擔心沒輿圖會迷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