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躊蹴再三,腳尖往里探了七八回仍沒埋進去。風里若有似無的腥甜味,他再熟悉不過。或許,比薛凌還要熟悉些。
畢竟別人的血甚少會咽進喉里,嗆入口鼻。但他的記憶里,常有那種令人作嘔的味覺體驗。泉水一般從體內涌動至唇齒之間,還來不及吐出,又突然縮回肺腑,徒留恐懼彌漫全身。
現在站到這打量門里,仿佛那是自己的嘴巴,不定什么時候就要噴出一大口血來。他焦躁走了幾圈,又問那殺手道:“他們在里面做什么?”
殺手不答,黃旭堯懷抱幼子,持劍在手,連滾帶爬的姿勢確然是像被噴出來的。
初見外人的喜悅讓黃旭堯忽略了那架純黑色馬車,更沒瞧見旁邊還有兩個黑衣人站著。晃眼只瞧見薛璃打扮尋常,不似刻意尋仇,張嘴就喊:“恩公救我”,直沖薛璃而來。
薛璃被他一身鮮血駭的不輕,直愣愣站定在地既未答話,也忘了動彈。看黃旭堯架勢,兩人轉瞬是要撲在一起。
然約莫還有七八步距離時,黃旭堯突而定身,下意識將摟著幼子的左半邊身子往后側了些,劍刃指著薛璃道:“你是誰。”
薛璃還未答,他面容扭曲,凄厲笑道:“爾等是誰,冤有頭債有主,爾等是誰?”
薛璃后退數步才站定,嘴唇抖動說不出個究竟。黃旭堯彼時看清馬車殺手皆在,他負重在身,莫說以一敵二,單打獨斗亦毫無勝算。
且人已在正門久候,分明有備而來,指望自己能逃出去是絕無可能了。僅剩的一線生機已失,他只覺天旋地轉,詰問聲連連卻無人應。
懷中幼子沒被外人嚇到,反被自己父親嚇的不輕,此刻才啼哭出聲,一歪腦袋把頭埋進了黃旭堯懷里。
老牛舐犢,哭聲將黃旭堯神智拉回稍許,他一把丟了劍,朝著薛璃急走幾步,跪倒在前,哀道:“我到底何時與好漢有過節,便是我黃早這一生十惡不赦,稚子無辜,妻兒無罪。”
他將幼子塞與薛璃,自己手腳并用爬回劍處撿起利刃橫在脖前,跪在地上對著薛璃道:“一人做事一人當,但求好漢繞過我兩齡稚兒,天誅地滅,我一人承擔,我這就以死謝罪,”
黃旭堯幼兒是個大胖小子,他推得又急,偏巧薛璃肩不能抗手不能提,接著娃連連后退,差點跌倒在地,站穩一瞧,黃旭堯脖子前鮮血已經鉆進了領口。
薛璃急道:“你住手”,他抱著東西說話費力,將那幼兒放到地上站穩,這才對著黃旭堯略帶懷疑道:“你是黃旭堯?”
黃旭堯握著劍柄的手本來顫抖不已,聽聞此話霎時頓住,臉上神色悔怒憂懼五味雜陳后又歸于愴然。
他本想否認,又覺否認于事無補,說不準反而激怒來人。只薛璃語調不似旁人冰冷,叫黃旭堯憑白生出一絲希望,這才第一次細看薛璃。
還沒下定決心認與不認,忽覺眼前人......他面熟。
不是那種見過的故人,而是..頗像某個故人。夜晚模糊了皮相,月色偏又將眉眼輪廓描摹的十分清楚,這就越發的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