魏塱當年已是弱冠之齡,非三歲小兒。焉能不知自己若無實權在手,坐得帝位,不過一傀儡天子。
而自己如果能挑個可用之人,賜他金印寶冊送公主往胡地,恰逢薛家內亂,外地入侵。保國于危急之時,救民于水火之間,事成便有功勞在身,又得寧城一線兵馬在手,于自己,總是個依仗。
從這些事來說,魏塱那時還真沒打算過要割地于人。不止是沒打算,還巴不得是個可信之人去把拓跋銑阻于寧城之外。
然人之所愿,**不能成。他龍椅上不過坐了區區數日,公主就要啟程,其婚事之倉促,梁百年來少見。
這么短的時間里,魏塱還沒能瞧出誰可以用,當時的昭淑太妃指定要黃旭堯前往,力夸其為黃家這一輩翹楚之才,定能為陛下分憂解難。
魏塱自是不愿,先不提黃旭堯能不能去守城,便說他是姓黃,已然讓魏塱心生芥蒂。
黃家已有近京兵權在手,若是去了,哪怕丟了寧城,只要最終將胡人驅走,西北之地,黃家就能插一腳。
這威脅,大了些。
沒登基之前,一心盼著上天讓黃家好些。登基之后,又盼著上天讓黃家不要那么好,想來上天也是為難。
索性好與不好的,也不是他魏塱一張嘴就能讓上天點頭。所以,早該他原早該知道,天子金口玉言,本身就是句狗屁話。
明著不能拒絕自己的母妃,魏塱只存了黃霍兩家相爭,自己得利的心思,與淑太妃推說霍家未必能準。
他本來以為霍準要反對此舉。畢竟黃家若去占了西北,那梁大半兵權在黃家手中,區區一個京中御林衛......可就不太夠看了。
誰曾霍準竟一口應下。黃旭堯為使,送無憂公主往北之事就此一錘定音,有道是皇帝兄送皇帝妹,足見梁之誠意。
直到寧城失守的消息傳來,魏塱還在想那時霍準會同意如此的輕而易舉,莫不是料定黃家皆是紙上談兵之輩,去了正好給霍家鋪路。
他吵吵嚷嚷怪罪自己的母妃非要用黃家人時,淑太妃一句“難不成用霍家”,也讓他以為自己的母妃是一心向著自己。
往事浮顯到如今,魏塱才磨牙切切的弄明白。黃續晝和霍準兩只老狐貍,分明是,合手將剛登基的他玩弄于股掌之上。而自己的母后,舅舅,大抵都是知情人。
所以黃旭堯要進宮,而不是趕回黃家求援。
京郊靜慈寺不比京中隱佛寺菩薩眾多,不過終日里雖是香火寥寥,好歹沒斷過。畢竟世間蕓蕓眾生,多的是不肯回頭,所以觀音常年倒坐。
辦事的都是魏塱原府上的人,不比旁的陽奉陰違,所以點了靜慈寺里最老的高僧,說是自家公子往京,途逢歹人,喪命于此,想以隨身錢物在寺后林子里覓一方凈土,不求位列仙班,但求個魂歸故里。
老僧連念阿彌,黃旭堯一副薄棺下葬。幾鏟黃土一埋,紅塵歲月消盡,往事煙云隨風。
原該是,他最能說清楚自己為何進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