縱江府也不是個好眠的地兒,到底熟悉一些。許是難得見到薛凌晚間安生在房里歇著,下人捧了些瓜果來。看模樣像是從藤蔓枝丫上剛摘下來的,還掛著些許初冬染就的白霜。
她瞧著甚甜,來來回回用了好些,連著晚間在臨江仙吃的撐,打了老大個嗝才往里屋走著洗漱要睡。那男子跟的亦步亦趨,直見薛凌伸手解了衣帶才幡然醒悟轉身退出。
走出兩步,薛凌猛地停下手上動作,叫住人道:“你等等,去問問弓匕,就說今晚何時開棺,得了結果早點知會我一聲”
她忽記起魏塱今晚要把黃續晝的墳給刨了,白日與江玉楓說著話沒往細處想,剛才坐著思量了一陣,只覺黃續晝身上,未必就沒蹊蹺。
倒不是他死的蹊蹺,而是皇帝大可自己涂點蹊蹺上去。
以薛凌對魏塱的了解,他若真是不忍心見自己外公死的不明不白,私底下與黃家人商量過,暗中開棺查了便罷。遠犯不著將此事拿到朝堂上與眾臣置喙,給黃老爺子來個死后話柄。
既然魏塱沒那么做,怕不僅僅是與黃家起了嫌隙這么簡單。而黃旭堯之死被瞞了下來,再想找個什么理由動黃家,那最好的借口,就是黃老爺子果真被人毒害。
所以魏塱究竟要對黃家如何,今晚黃續晝棺木一開,即可見分曉。
雖結局如何,魏塱明兒肯定也是要在朝堂上說的,但薛凌想起自己早早要去霍云婉處,來不及等朝堂消息傳回來。
而皇帝與黃家以后會怎樣,也十分值得和霍云婉探討一二,是以有個風吹草動,能留意著還是早些留意著的好。
她第一回開口下令,男子臉上閃過喜色,躬身答是去的飛快。薛凌解了外衣躺在床上,本想早些睡,偏一有事惦記,反是難眠的很。窗外夜風窸窣,輾轉良久才合了眼。
翌日凌晨雞鳴還寥寥幾聲時,她便忍不住去看天時。疏星尚有幾點掛著,應不算太晚,但再躺著也難以閉眼,干脆起身換了件舒適衣物,念著一會去了隱佛寺要換僧衣,方便穿脫。
這廂剛系了腰帶,那男子無聲從黑暗里冒出來嚇了薛凌一跳。穩了身子沒好氣道:“如何。”
男子趴著個腦袋左右輕晃了一下,答道:“此事無有定論。皇帝將外圍守的嚴實,只允許黃家黃靖愢大人兼仵作及御醫兩位一起。是以究竟如何,府上暫未有消息。弓匕....請小姐稍安勿躁,應不日即有定論。”
薛凌手上摸索著腰帶不放,想從魏塱這舉動里推測出點啥,無意撅了下嘴。男子未聽見答話,試探著抬起頭,瞧著小女兒家拱目嘟唇,神秘里帶著天真。星月霧色透過窗來,在她臉上流轉生姿,華光過處,只覺脫然于凡俗之外。
薛凌終沒想出個答案來,恐誤了時辰不敢多耽擱,道:“你去備一輛馬車,有現成的香燭鮮果也拿點上,沒有便罷了,在別院側門等我。”
江府離隱佛寺還有段距離,來去馬車更穩妥些,且此去不必忌諱,備些禮佛之物權當個普通香客就行。
她張口之間,仿若碎了仙緣,男子霎時再將頭低下去,退后兩步方轉了身出門。薛凌瞧著背影離開,覺得有哪里不適,又有點分外受用,好歹這人比含焉趁手不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