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解了袖里恩怨,心說反正用不著,去了還得多花功夫轉手。此行身上也沒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,真要有個意外,利器在身反而死的難看。
桌上茶水經一晚擱置再難下咽,丫鬟似乎也還沒起。左右走了一圈找不著什么東西能下肚,好在昨兒夜里吃的甚足。就著殘茶漱了口,只身走到平時進出的側門時,一老頭已在套馬,男子立身在側等著。
想是說過往隱佛寺去,是以江府遣的馬車不比往日要掩人耳目那般寒酸。燈籠里火光微弱,瞧不清車身什么材料,但見其整木雕就自成清香,顯不是尋常之物。
馬也用的好,這東西薛凌極熟,一點鼻息便能輕易辨別是西北地產出的溫血良駒。傳言這種馬最早是從胡人手里引進,又與漢人的馬種雜交,最后得兩方之長,長的高大且耐力極佳,常作軍馬之用。
薛凌瞧過兩眼,覺得江府存了顯擺之意,大抵是因為京中往隱佛寺的非富即貴,去了便是佛,所以眾人不去則已,去就要去的大張旗鼓。畢竟天上有沒有神靈睜眼說不準,反正世間多的是人看見了你懷揣菩薩心。
她又輕嗤了一聲,對京中這些人情套路不屑且厭煩。反想著她剛才走得并不慢,本以為來了還得小等一會,沒料事辦的如此之快,倒叫她懷疑江府給自己的丫鬟存心怠慢,醒了連口熱茶都沒。
這么個胡思亂想的功夫,老頭已套好了馬車,點頭哈腰請薛凌上去。薛凌捏了捏手腕,那男子已掀了簾子。抬腳才坐進去,見男子頭也探了進來,躬身像是要一起擠。
薛凌驚道:“你上來作甚。”
男子急忙退下,隔在簾子道:“我不與。。。。小少爺一起么。”
老頭作何反應不知,薛凌把手揮的飛快道:“你哪來哪回,休要煩我”。她催著老頭趕緊走,卻聞男子道:“您....孤身出門,不讓小人跟著,總該有個交代,不然小人.....如何行守護之職。”
薛凌倒吸一口涼氣,只道自己往日來去隨心,天皇老子都懶的理。而今養了個下人,居然還要顧忌交代不交代了。
她正要辯駁,卻聞那男子帶著些傷感問:“瞑字如何,我曾聽得人唱:‘打殺啼雞,彈卻烏鳥,愿得連瞑不復曙,一年都一曉。’”。
薛凌愣了愣不知他問的是什么東西,男子停了片刻又道:“還未謝過小姐賜姓。”
她方反應過來,合著是男子誤會了自己意思,昨兒說自己姓薛,權是個自報家門,男子聽去,卻是作下人想法,還以為自己賜了姓氏。
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,要跟自己姓薛。薛凌一撩簾子,那老頭竟已不知去向,唯男子躬身而立,身單影孤寂寂于晨霜之中。
馬身上還能噴出些熱氣,而他著一身素衣,像沾了一層平城冬雪,涼的人忍不住想呵手捂過去。
“走吧”,她放了簾子,老實坐回車廂里。薛瞑便薛瞑,瞑者,暗也。暗者,夜也。
愿得連瞑不復曙,一年只剩一個天亮,確實很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