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凌蹙眉道:“可隱佛寺,歷來作皇家外寺,拜香祈福皆在此處,年年是有朝廷撥款的,豈會缺了幾兩瓜果錢?”
薛瞑對著她溫柔笑過,沒回答此問,垂首另道:“小姐既然知道這些,必不會計較小人那會不作偏幫之罪。”
“你的意思,我那會若真與那禿頭和尚打起來,你倒要幫著他了”?薛凌聲調忽高:“我當你來給我接風洗塵,合著你來息事寧人。”
薛瞑忙道:“不敢。”
薛凌喘了一口重氣,又覺滿腔邪火上頭,狠狠揚了車簾轉臉向外,兀自吹風,再不作言語。眼前行人鬧市簌簌過眼,叫賣吆喝此起彼伏,她是個...過客。
幾兩瓜果錢....,是幾兩呢?
隱佛寺那么大的一塊地,里頭立著的神佛鬼怪無數,更莫說還有些名士貴人的靈位金身種種,一年下來,想必報給朝廷的賬目,單供奉之物一項,就要以十萬為記。
不知這樣多的一筆錢款,最后是進了哪個禿驢的口袋。更不知魏塱去時,有沒有隨手拿到過這樣一粒光鮮亮麗,實際早已干癟生澀的果子。
薛瞑還在惴惴,憂心自己說錯了話惹薛凌生怒。然薛凌下巴擱在車窗檐上,臉上全無火氣,只有滿面塵霜。
她為著霍云婉那番話,難得對著佛祖生了向往之意。可幾個果子一啃,只覺佛祖也不過如此,連吃口果子的事都替自己做不得主,上哪去殺生救生。
進了江府宅門,薛凌仍懨懨不愿說話,直回到自己住處,倚在椅子上方勉強打起精神自言自語般道:“何以早上是你趕車,下午又換了那人來。”
聲調極輕,薛瞑卻是光一般瞬間從角落里冒了出來。他一路不敢作言,聽得薛凌問,忙上前幾步躬身道:“弓匕說府上有事,家養的車夫都去了,就剩一位,要備著府上人不時之需,不便替小姐趕馬。這本是簡單活計,我們做下人的都會,自當為小姐解憂。”
薛凌想辯駁,又覺無力的很,只憋了憋嘴角,表情有些愁苦。半晌才輕道:“既是人人都會,何來不時之需?”
薛瞑不作他想,道:“許是有些場合,見不得生面孔。府上馬夫作何模樣,總有人識得的。”
薛凌似全然沒聽見,眼皮子都合上了。她早間起的早,昨夜睡得也不安穩,現身上心間都覺又困又乏。薛瞑等了一會,不見聲響,輕聲道:“傍晚涼意重,小姐不若去床上歇息。”
仍是沒人回答,他鼓足勇氣抬頭看,恰逢薛凌睜眼,一雙秀眸惺忪,軟軟乎乎櫻唇開合,呢喃道:“你去查查,查隱佛寺管采買的禿頭是哪一個。”
聲音有些含糊不清,于薛瞑而言,不像下令,像在撒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