以前霍家在,皇帝只能拉攏母家幫著壓一壓。現兒個霍家沒了,黃家也就派不上什么用場。老老實實的,固然有的是恩情可講。偏人一個是太后,一個是國舅,三四年囂張慣了,哪能老實得起來。
到底黃續晝死了,一屋子吃飯的,竟沒個人想想,頭頂上安個虛名,能作什么呢。
而隱佛寺里如何,恰好看的,就是黃家的光夠不夠沾。既黃家要黑了,怕是寺里的燈火也燃不了多久。
鬼神之說,真假不重要,信與不信才重要。皇帝年年要往隱佛寺去幾次,又有乳母這條線搭著,霍云婉當然不舍得就此放過。
難得薛凌起了同樣心思,逸白刻意多勸了兩句。他亦是個人精,等消息這種瑣碎活兒,誰等不得?何況去宮里本就要先往隱佛寺一遭,倒是順路了。薛凌說著等隱佛寺的消息不愿去,分明就是個托詞。
若當真是被別的事絆住腳還算好的,若是她自個兒不愿去,那就要出亂子。逸白退去之前又囑咐道:“霍家姑娘廣積功德,與寺里好幾位菩薩都曾結過緣的。小姐若有疑難之處,不妨與她說道說道,便是想不出辦法,多個人思量也是好的。”
薛凌抬頭奇怪看著他,像是不解逸白何以說起這個,道:“這些我知道啊,她與我提起過乳母之事。但我手頭活兒還沒個譜,說早了也沒意思。等把人捏在手里,用起來再提也是一樣。”
逸白想辯解一聲姑娘誤會,然薛凌語氣活潑,渾不在意的樣子,說出來倒顯得他小人之心,當即轉了個腦子,陪著附和了一句。
又問明日可有什么東西要提前備著。到底大清早的來去艱辛,能舒服些,當然是盡量打點舒服些。薛凌想了一陣,搖搖腦袋說沒有。
逸白再三垂首說告退,看模樣是真要走了。薛凌苦著臉臨了不忘抱怨:“備與不備一樣,我都是極不想去的。”
逸白心里瞬間一緊,先控制著自己表情不至于太錯愕,方緩緩抬頭想問個究竟。
薛凌已丟了手上東西看著他,都等不及他開口,十分沒好氣道:“每回去都得跟著一群姑子禿頭硬生生從寺里走到宮里。走便走吧,他們走的又慢,還一路走一路念,煩死人了。”
說罷起了身挪著椅子道:“有沒有別的路子進去,省了次次都遭罪,越去越不想去。”
逸白全沒料到是這理由,當下有些失笑,趕忙恢復尋常樣子笑勸道:“原是這般,小人還當您不喜歡霍家姑娘。”
“什么喜歡不喜歡,她已經是我在這破地方最喜歡的一個了。就是我性子急,走那一路真恨不能將前頭的人扛起來跑一陣。”
薛瞑在暗處聽著啞然抿嘴,逸白一掃剛才忐忑,樂道:“那只能請小姐再忍忍,近日可是沒別的法子了。龍潭虎穴,哪有輕易能進的道理呀。”
薛凌也只得揮揮手道:“知道了知道了,你去吧,明兒我早些起。”
逸白總算轉了身,薛凌又重重坐回椅子上,眼里喜怒哀樂都散盡,獨獨坐了好久,才輕聲道:
“你幫我,尋一本六度集經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