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雨終未下起來,只將天兒帶的更冷。第二日早間醒來,薛凌剛掀開被子坐起,就覺有刀子迎面而來,在臉上劃了十七八道。
她似從未經歷過如此寒風,下意識一手提了被子,仍覺不足以,趕忙栽倒回床上,喚丫鬟尋件厚衣來。直到一件白毛裘皮裹上身,又飲了幾口熱湯下肚,這才能壯著膽子出了門。
園子里濃霜未消,草木上頭皆是晶瑩一層,有點像....平城的秋天。這樣被霜打過的草葉子,馬蹄踩上去,有清脆的咯吱聲。她可以五更時起,縱馬出城,直踏到午間才回。
可她此時只縮了縮手,跟丫鬟說去備架馬車,要往陳王府走一趟。
逸白對這個要求小有疑惑,不過也沒過來多問。陳王魏熠死后,陳王府太平的緊,無需著人看著。往別處去還得小心求全,此處反倒容易。
男子往婦人宅里不便,薛凌撇了薛瞑獨自上門。路上還膽氣昂昂,渾然不當回事,馬車到了陳王府門口,她倒突然生出些心悸來。腦中念頭,是齊清霏近日該還安樂吧。
齊世言齊世言,當初在齊府......
陳王府里許久沒客人,久到門軸都有些生銹。小廝活見鬼一般瞅著薛凌,又趕緊去通傳了聲。
多日未見,齊清猗,氣色...似乎好了些。看著薛凌,她笑:“薛姑娘別來無恙。”
薛凌正經施了個躬身禮,也道:“王妃安好。”
想象中的唱念做打沒有如期到來,齊清猗頂著她許久沒見過的溫婉,和善笑著將領人到了佛堂,完全不是上回來歇斯底里的樣子。
又見其取香點火祭酒,青煙還未將魏熠的牌位裹住,信已經交到了薛凌手上,順利的讓她驚訝。
信封上空白無落款,只邊緣處凝了些許火漆,好端端蓋著個“禮”字。薛凌揣摩了一下里頭內容,措辭道:“伯父吉人天相,請...大姐姐也替我問一句安好。”
齊清猗沉默了一陣,好似那香要熄,她輕吹了一口,方轉過來頭來道:“勞你牽掛,更勝良藥百倍。
既然來了,我也就不繞彎子了。你將清霏送走,固然是好的,可總該有個時候回來吧。你放心,等她一到京中,我會著人送她往舊地,礙不著你的。”
薛凌牙關一緊,像是意料中的石頭總算砸到了自己腦門上,果然她就猜到齊清猗免不了要提這事,即便江玉楓說沒提,她還是肯定此人一定會提。
這種揣度而來的肯定是一種先入為主,除了讓負面情緒累積以外毫無作用。她早在腦子里蓄了一大包不滿,就等著齊清猗的只言片語將其引燃。
她提便提吧,哪怕好言說兩句呢,偏要說礙不著自己。薛凌想諷一句“她算個什么東西,礙的著我”?張口應來,是個斬釘截鐵的“好”字。
她說:“好。”
說完還覺這個字不足以哄騙,又拿老話寬慰道:“我追上她時,雨下的厲害。屬實是她死活不肯回,我毫無主意。好說歹說才讓人跟著,起碼保證出不了亂子。”
齊清猗立刻就是眼眶一酸,怎么就出不了亂子了?前些時日里,胡人都打到了寧城,霍云旸又生亂,西北見天的不太平,哪里不是亂子?
她本不不知這些,因著齊清霏往西北去,挖空心思的打聽。越聽越是心驚肉跳,越聽越是寢食難安。
到了薛凌一站面前,輕描淡寫一句“出不了亂子”就想蓋過所有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