饒是熟知她性格乖張,弓匕仍是從未見過薛凌這等厭惡之色。不過追殺霍云昇時,這位薛小姐對胡人的態度大家有目共睹,所以此刻情形,也在意料之中。
到底少爺料事入神,他賠罪道:“小姐稍安,權益之下,無奈之舉而已”。言罷輕手摘了門框旁一只尺余長的葫蘆,上頭一副蒼狼白鹿雕的栩栩如生。
“你說與她么,她必然要遷怒于你。不說與她么,來了見著人又遷怒于我,莫不如掛個物件,瞧得瞧不得,那是她自個兒的事。”這是江玉楓原話。
薛凌豈有瞧不得,葫蘆通福鹿,胡地不產,更沒有巧手妙筆能將圖樣刻在上頭。以前就知道,這種在中原不值錢的小玩意,胡狗甚喜。
漢人倒也掛得,卻從未聞誰家把狼描上頭。念及昨日江府的人剛從胡地回來,現在見個面又如此神神秘秘。院里的人,絕不止江玉楓一個。
這廝竟敢把胡人引到國公府來。
弓匕垂頭,目光剛好看到薛凌兩手交疊,合扣于腰間。晃眼瞧,更像是婦人溫婉舉止。
薛凌出了兩口重氣,看看里頭,又回頭看了看,冷道:“權益到國公府來了,好大的無奈”。說罷恨恨踏了腳。
弓匕一扶腦袋跟著進到里頭,過了正院拱門,江玉楓一襲墨色裘皮裹著,斜斜倚在檐下,慢悠悠轉著手上兩枝疏梅。
壑園馬車一到門口,早有人知會于他,此刻刻意等在此處。聽得薛腳步聲又急又重,仍是神色不改對著枝上數點殷紅瞧的專注。薛凌走到跟前,才得他起身見禮。
薛凌冷道:“有胡人在此處。”
江玉楓笑笑,看罷屋里,示意薛凌先進去,道:“來者是客,不問歸處。外頭風大,進去說吧。”
這話就是默認了,薛凌上前一步壓低嗓子道:“你尋死不要拖著我,霍家案后,京中嚴查番人,你敢將這蠢狗藏在江府,稍有差池....”
江玉楓語調如常打斷道:“姑娘進去說話。“
薛凌住口,握拳之間,骨節脆響清晰可聞。江玉楓轉身往里,她只得跟上。越過幾間廂房后,出了側門,忽而別有洞天。
薛凌第一次過來,未記得地形,全然不知自己到了哪。只迎面而來的風漸吹漸暖,顯是離藏人的地方越來越近了。
她壓著心頭不耐,沉默著跟江玉楓走,忽而停了腳步。江玉楓回轉身來,奇怪道:“怎么了。”
薛凌抬頭冷笑:“我聞著味了”。說罷自己往前走。一邊換了個態度,拉家常般道:“說來怪的很,以前我在平城,和胡人吃的東西相差不大,城中軍民也是如此。”
江玉楓快走幾步跟上,又聽薛凌道:“可那些蠢狗身上的味兒,一聞就能聞出來,就像魚天生帶腥一樣。我勸你還是不要留人太久,不然也用不著查,牽幾條狗來聞聞,就足夠皇帝給江府定罪了。”
“只怕狗鼻子還不如薛少爺的鼻子靈光。你也說京中嚴查胡人,此番去信,拓跋銑疑心大作,非得見面一敘。指定要將地點設在江府,好證實你我二者關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