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為有人接待,劉協多趕了一會兒路,日落之后到達裴氏莊園。
裴茂已經準備好了庭院和營地。公卿們進駐莊園,將士們扎營。
在河東腹地行軍,不用擔心有敵襲,裴茂又選擇了易守難攻的鳴條崗下為營地,有崗可依,有水可用,工作量最大的營柵可以免了,直接立起帳篷就行。
有公卿隨行,劉協只能住到莊園里。
他要是住在軍帳里,沒有一個公卿敢住在裴氏莊園中,裴茂就白忙了。
比起劉協見過的衛氏莊園,裴氏莊園要小得多。
但裴氏的家族淵源卻非外來戶衛氏可比。
自裴氏先祖后子鍼奔晉,被晉平公安置在裴中,裴氏已經在這里生活了七百多年。
劉協也是由裴茂陪著四處轉了轉,聽裴茂說了一些故事,才知道裴氏的祖輩可以追溯到這么遠。
至于是真是假,那就只有裴茂自己知道了。
楊修就很不以為然,問一起陪同的裴俊道:“史書記載,后子鍼后來不是返回秦國了么,怎么在聞喜還有后裔?莫不是庶子?”
裴俊當時就急了,像只小公雞似的瞪起了眼睛,要和楊修吵一架。
裴茂攔住了裴俊,不緊不慢地說道:“嫡子也罷,庶子也罷,拘泥于血脈乃俗人所見。真正的圣賢乃是開門立戶,蔭澤子孫的始祖,而不是以血脈為榮。就以弘農楊氏而言,誰在乎赤泉侯是嫡子還是庶子?”
楊修訕訕地打了個哈哈,沒再接裴茂的話題。
這個問題不是不能爭,而是不能在天子面前爭。
以嫡庶論,天子就是庶子,他的生母王美人從來沒有被先帝封為皇后。
劉協也不想討論這個話題,問起了裴茂的父親裴曄。
裴茂人到中年,卻成了家主,可見裴曄去世很早。
裴茂說,他的生父裴曄死于并州刺史任上,死于一次鮮卑人入侵。
劉協遲疑了片刻,沒有再問。
他最近隨蔡琰讀史書,雖說并不連貫,卻比較關注最近最近二三十年的大事,尤其是并州事務。
但他沒聽過裴曄的名字。
按理說,裴曄作為并州刺史死于任上,又是因為鮮卑人的入侵,官方記錄中多少應該記一筆,不可能一點痕跡也沒有。
劉協決定回頭問問蔡琰再作計較。
萬一裴茂想混水摸魚,他不經查證,便接受了裴茂的說法,甚至再留下什么御筆之類的,豈不成了任人欺瞞的二傻子。
裴氏莊園規模不大,劉協轉了一會兒就結束了。
回到住處,裴俊還像斗雞似的看楊修不順眼,一副不辯個明白不罷休的模樣。被裴茂喝斥了一句,這才慫了,悶悶了退到一旁。
“臣管教不嚴,死罪,死罪。”裴茂尷尬地請罪。
劉協哈哈一笑,沒往心里去。
漢代有點像華夏文明的青少年時期,多少還有些朝氣,沒那么多奴性。面對天子,大臣們都經常甩臉子,當面硬剛,更何況是同僚之間。
裴俊幼稚,楊修也好不到哪兒去。
在人家做客,還嘴欠揭人短,換了誰都想揍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