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抬起頭,看著漆黑的夜空,想起今天是建安元年的正月初一,不禁又嘆了一口氣。
天子真是太可憐了。
劉協讓郎中打來熱水,洗漱一番,尤其是泡了一會兒腳,這才上了榻。
躺在床上,他還是睡不著,腦海里總是回想著蔡琰那句“孤家寡人”。
稱孤道寡聽起來有多威風,他現在就有多孤獨。
放眼看去,觸目皆敵。
總有刁民想害朕,或許只是一句戲言,但皇帝也不能為所欲為卻是非常骨感的現實。
小小一個河東,名不見經傳的衛固、范先,原本以為是三個指頭捏田螺手到擒來,沒想到卻硬生生煮成了夾生飯。
如果是汝潁,會是什么結果?
怪不得曹操會那么狼狽,殺了一個邊讓,便險些將自己推入萬劫不復。
先鑒在前,他沒有堅持對河東大族大開殺戒。明知是夾生飯,也只好硬著頭皮咽下去。
難吃總比餓死強,等手里有了實力,回頭再來犁一遍。
沒有實力,一切都是空談。
有了實力,理想才有推動的可能。
在此之前,讓荀彧、劉巴去折騰吧,看他們能實現什么樣的王道。
等他們碰了壁,甚至撞得頭破血流,或許能清醒一些。
頑固如楊彪,最近也不是有所觸動么,居然在后將軍營登臺開講了。
至于裴茂父子,更是積極主動得讓人生疑。
劉協自我安慰了一番,迷迷糊糊地進入了夢鄉。
正月初五,汾水西岸,白波谷口。
李樂、韓暹等人穿著新衣,站在了高處,不時地看一眼遠處。
白波谷是指汾河西岸的一條支流河谷,并不算長,總共也就是三四里。源頭卻來自于西側的呂梁山脈東坡,曲折迂回,溝壑縱橫。
沒有人引路,甚至可能迷路。
白波軍能在此盤據多年,與獨特的地形有關。
實在打不過,還可以逃到山里去。
擊敗他們容易,根除卻不太現實。
當然,大碗喝酒、大塊吃肉這種好事是不存在的。河谷中有限的水源只能灌溉有限的土地,生產勉強能糊口的糧食,至于食鹽、鐵器等物資,還需要他們想辦法去換,去買。
或者去搶。
白波軍幾次和匈奴人聯手,劫掠河東、太原,就是為了解決物資問題。
占據河東、太原,自己當家作主,這種事他們也不敢想。
白波軍最有戰略雄心的一次行動是進入河內、東郡,企圖與青州黃巾會師,但是青州黃巾接連被曹操、公孫瓚擊敗,損失慘重,白波軍孤掌難鳴,就只能退回白波谷,繼續茍著了。
事到如今,黃巾已經式微,這是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清楚的事。
所以楊奉送回消息,說天子有意招撫他們時,他們正中下懷,求之不得。
“唉,你們說,天子會是什么樣的人?”李樂唾了一口唾沫,唾掉嘴里的黃土。
“應該是個高手。”胡才嘿嘿笑了兩聲。“以楊奉那脾氣,如果不是高手,能讓他那么聽話?”
“我也覺得是。”韓暹哈哈一笑。“應該是身高八尺,天生神力,一巴掌能扇楊奉一跟頭的那種猛將,要不然哪能砍下李傕的首級。萬軍之中,取上將首級,呂布也做不到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