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邊的訓斥聲浪潮還沒落下去。
又有女童的聲音,朗聲傳來。
“這是我……我陳叔叔作的,先生布置的詩作作業。”燕文姬一臉憤憤,小臉漲得通紅,捏著小手,眼淚都在眼眶中打轉,被燕慕白拍著小手細聲安慰。
“先生,你倒是說句話呀。”燕文姬把期盼的目光望向眼神躲閃的韓白,希望自己心目中敬重的師長能主持公道。
這話給韓白燥得,面紅耳赤,說也不是,不說也不是。
說什么,說燕文姬你別管,這是我們大人之間的默契勾當,我用這詩換了書屋的前程,你莫要添亂,我也是為了書屋好。
小孩子哪管這個。
他們心中,黑就是黑,白就是白,沒有灰色這么一說。
這詩怎么就成齊不語的了?
這自然是不對的。
不對就要大聲說出來。
見韓白支支吾吾不說話,燕文姬急得氣出眼淚,揉著眼睛氣呼呼抽泣,“不是我作的,是陳叔叔作的,下闋是什么我忘記了,但我肯定不是現在這樣的。”
剛還緊張兮兮的齊不語,聽到這話,內心長舒口氣,很好很好,只要沒有下闋,那還圓的回來,憑我的名頭,往后咬定這詩作出自我手,也無人愿意置喙。
何書桓也抱著同樣的想法,揮手朝燕文姬訓斥,“胡說八道,這等佳作,豈是爾等賤民能作出來的,再妄言,取消你的學子資格。”
燕慕白護著妹妹,瞪著何書桓,眼睛鼓鼓的,暗暗捏起了拳頭。
“就是就是,小小年紀,就學會撒謊,長大了還了得,韓老,你這教學無方啊,我看今日之行,不作數,就此作罷。”
韓白一聽,這隱帶威脅的話,當下就趕緊攔住眾人,轉頭訓斥小桑,“你怎么回事,齊大家為文林大豪,這等佳作,除了他,還能有何人能作,你莫要杵著,乖乖靠邊。”
“哦,是嗎?”小桑提高音量,小大人地玩了一出意味深長的音調拐彎,“這么說來,如果這詩有原作下闋,那就說明是他在剽竊咯。”
韓白剛瞪起眼,還未說話,小桑就翹起冷笑,不緊不慢道:“還是說,你在剽竊,借花獻佛?”
這孩子,哪懂得這么多……這是眾人心頭首先浮上的疑問,再次才是出言反駁。
“去去去,當今天下,除了齊大家,還能有誰……”
似乎是為了迎合何書桓的馬屁,小桑清脆的聲音,朗聲吟來,“樽清酒斗十千,玉盤珍饈直萬錢。停杯投箸不能食,拔劍四顧心茫然。欲渡黃河冰塞川,將登太行雪滿山。閑來垂釣碧溪上,忽復乘舟夢日邊。行路難!行路難!多歧路,今安在?長風破浪會有時,直掛云帆濟滄海。”
咣當一聲,毛筆落紙,齊不語下意識長大了嘴。
四周文人臉上的表情,從不屑到凝重,再到不可思議。
這真正的下闋一出,技驚四座,鴉雀無聲。
也難怪,這首李白大大的《行路難》,真正的千古絕唱,在下闋,單單是最后一句,但凡做過文學考卷的,誰還沒在試卷上默寫過。
原作一出,什么狗尾續貂之作,連拍馬都趕不上。
就算齊大家的續作,相比之下,也是相形見絀,難以與之爭鋒。
“不可能,不可能。”齊不語聲音帶著顫抖,不思悔改,卻是擰住小桑的衣領,眼眶都紅了,“這等佳作,怎么沒有傳世……”
小桑眼神閃過一絲殺機,如果不是想起琉璃的話,這齊不語的手,當下就得蒸發。
他一言不發,別過頭去,一臉憂郁……哎,愁啊,這個人好煩,我可不可以把他燒成灰灰。
燕慕白看在眼里,卻是認為小桑受了委屈,別過頭的動作是在傷心抹淚。
他大叫一聲“松開我弟弟”,直愣愣就朝齊不語撲去。
弟弟……小桑切地一聲,嘴角露出不屑,好笑又好氣……區區螻蟻,何德何能。